第28章 官近青雲與天通(15)(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591 字 2020-08-30

【這是第二章】

開席之後,韓岡拿著酒壺給王安石等人倒酒勸酒,標標准准的晚輩的姿態。王安石視同尋常,呂公著和司馬光也坐得穩穩的,韓維在韓岡給自己斟酒時,微微皺著眉,但最終還是什么話也沒說,待斟滿酒後,自自然然的舉起杯子,與王安石對飲。

但陪席的王旁和司馬康就很不自在了,韓岡在給王安石他們倒過酒後,也不忘將他們也一並照顧到,但王旁和司馬康就不能大剌剌的坐著了,總要站起來。幸而韓岡身上的衣袍,已經借了身材相近的王安石的舊衣,倒是不顯得那么扎眼了。

就在司馬光與一干舊友和晚輩相會,『把酒言歡』的時候,城南驛已經給他安排好了住處。司馬光的幾個隨行伴當,拿了行李,全都安頓了下來。

在城南驛驛丞周至的安排下,司馬光和王安石兩家下榻的院落還是盡可能的離得遠了一點,但專供重臣的幾間上院幾乎都在一處,說起來也只隔了三重院落而已。

很簡單的一席酒宴過後,自不會有秉燭夜談的閑心,司馬光和王安石、韓岡翁婿一並送了呂公著和韓維兩人離開,又在後園中分手辭別,各自回各自的住處。

到了下榻的小院中,疲憊不堪的司馬光先進了房休息。司馬康則先是去吩咐下人,留下值夜的人手後就可去安歇。回過來,又親自端了一杯消食的熱茶進了正屋。

司馬光坐在燈下,正沉默著,眼神漫無目標的落在牆上的一幅俗氣無比的富貴牡丹上。接過了兒子端上來的茶,不知多久之後,他忽而一聲嘆:「王介甫老了。」

「嗯,的確是老了。」司馬康陪著話,附和道。

十幾年前,王安石初至京師的時候,還與司馬家常來常往,司馬康見了他不知多少次,不過幾個月後兩家就翻臉了。與當日相比,如今的王安石當然是老了。

不過司馬康知道他的父親不是在說王安石的形容相貌,而是王安石的心態老了。已經沒有了當年為新法,與諸多老友大戰三百回合的銳氣,言談間只論舊日交往。今天的王安石只戴著一軟腳襆頭,穿了一身士人襕衫,而且是洗舊了的青色布袍,乍看起來就是鄉里常見的一循循老儒的模樣。不見鋒銳,多了幾分和藹可親,只有一張黑臉如故。

「聽聞是官家在病榻上親自任了王介甫為平章軍國重事,而不是宰相。」司馬康說道:「大概已經是看得出來他無心於朝堂了。」

其實司馬康的意思應該是反過來,王安石因為做了平章軍國重事而心灰意冷,只是總不能批評天子,而且他相信父親應該能聽明白。

不過司馬光沒接口,過了半晌,才又開口:「呂晦叔不服老。」

司馬康點點頭,「呂三丈護衛正道,壯心猶在。」

他今天也看出來了,現任的樞密使,與自家的父親和王安石同為東宮三師的太子太保呂公著,現在依然是斗志猶存,猶有翻天覆地的打算。要不然也不會一聽到消息,就急匆匆的和韓維一同登門造訪,這當然是為了和自家父親聯手,以壯聲勢。

依照正常的情況,官員回京一般都會先遣親信提前一步來通知,也好讓親友做好准備,甚至出城相迎。而自家父親為了避免麻煩,不但兼程而行,也根本沒有通知任何人,直接就進了城,直到去了宣德門消息才傳開——撞上王安石只是意外——這一做法,其實已經將心意表現得很明顯了,但呂公著依然迫不及待的來了。要說他沒有其他意圖,又有幾人會相信?

至於韓維,司馬康的眼睛不瞎,明顯是被呂公著拉過來的。在幾人中,今天他的話是最少的一個。就是執壺侍宴、盡量不做干擾的韓岡,都比他多說了兩句。

韓維在許州【今許昌】,是出了名的悠閑。司馬康在洛陽都聽說了,甚至比富弼當年判大名府時還自在。

春暖花開的日子,只要天氣晴好,他就出許州城,泛舟西湖之上。或在湖畔的展江亭中,邀請一二過路的官員,更多的還是士子,不問相識與否,只要看得順眼,滿九人便開席。吟詩作對,觀賞歌舞,直至夕陽西下。在洛陽的程顥、程頤前兩年都被邀請去許州過。

至於衙中公務,自然就是交托給屬吏處置,誰也不敢讓貴為資政殿學士的判許州勞累到身子骨。

且如今是皇後垂簾,而不是對新黨成見極深的高太後,顯然現在韓維跟呂公著是兩個想法,跟自家父親更是不是同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