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隨陽雁飛各西東(24)(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2127 字 2020-08-30

「大帥,當真不要緊?!」

種建中不是質問,而是要配合種諤引出他的解釋。

種諤滿意的看了侄子一眼,道:「冬天水枯,有沒有水還是兩說。即便有水,也淹不到這里。去年夏天水才到哪邊?現在天寒地凍,河水一旦流到平原上,很快就會上凍,現在掘了河堤,明天就能給凍上,照樣能跑馬,怕什么?」

種諤的話,立刻被傳了出去,讓營中士兵們稍稍安定下來。

種建中暗中松了一口氣,但心情依然陰沉。

事前不是沒考慮過遼人掘堤的可能,否則也不會遠遠的找個高地扎營。可是現在當真發現遼人准備挖開河堤,終究還是不會有什么好心情。

種諤照舊拿著酒碗繞行在各堆篝火旁,只是營中的氣氛已遠不如之前熱烈。

慢慢的走過一堆堆篝火,種諤問著種建中:「十九,你覺得遼人什么時候會決堤放水?」

「官軍開始攻城……」種建中想了想,「或是去搶奪堤壩的時候。」

決堤放水,總要選個好時機,能將宋軍一起淹進來換一個大捷才算不虧本,不可能聽到一點風聲就開始吭哧吭哧的掘河堤。

種諤點點頭,「就是這個道理。」

「不過遼人應該發現我們知道他們准備決堤的事了。」這樣的情況下,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遼人就會立刻開始決堤。種建中低聲問種諤,「五叔,怎么辦?」

「明天繞個道吧,先往西南去。上了堤後再往西北走。追在耶律余里背後,那邊怎么也不可能被淹到。」

種諤手上也有幾名對興靈地理極為熟悉的向導,有西夏國滅後投靠來的,也有在溥樂城下被耶律余里給拋棄的,還有過去以商人的身份來過興靈偵查的間諜。興靈的地理,種諤大體上是了解的。

緊追耶律余里,就能趕上他和黨項人的決戰。就算出了些意外——也不用從靈州川的來路往回走,那可是幾百里沒有半點人煙——改從青銅峽回去,甚至可以就地征糧。

不過種諤現在可沒有為失敗考慮後路的打算,除夕的夜空下,他放聲笑道:「我還想做個漁翁呢。」

……………………

一口氣跑回來了六七百里,耶律余里知道他麾下士兵已經快要支持不住了,但他更知道,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遷來興靈的各家部族數萬帳,雖說這一回帶了不少士兵南下,但實際上不過是三丁才出一兵,剩下的還有許多丁壯。給黨項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是不假,也的確讓黨項人毀了不少族帳,可安化州——也就是興慶府——還是及時將州中的子民給集合了起來,招入城中固守待援。直到耶律余里回援為止,安化州依舊安然無恙。

黨項人就在二十里外。如今大軍在外,重兵在內,他們幾乎是被困住了。只要里外合圍,西夏余孽最後的一點反撲,也會化為泡影。

「先好好歇息兩天。」就在一座剛剛被黨項人攻破的寨堡中,耶律余里高聲的發號施令,「等恢復了氣力,就去見一見仁多零丁和葉孛麻!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大遼男兒的豪勇!!」

大昌嗣高聲與眾將一同氣沖斗牛的應和著,但從帳中出來,望了望看不到月亮的夜空,他低聲的問其父大公鼎:「也不知西平府【靈州】那邊水淹到哪里了?」

「足夠困住種諤就行。拖上三五日,就夠我們殺光這群黨項人了!」大公鼎語調和風一樣的冷。西夏的國都可是他這一族的屬地,被黨項人攻打,也不知死了多少族人,更不知損失了多少牲畜。

河渠中冰層很厚,大公鼎也沒把握掘開剛剛修復的那段河堤能放出多少水來。但今年修補堤壩時,大公鼎可是親眼看見河床比堤外的地面要高,只要冰層下還有水,那是肯定能放出來,也就是多少的問題而已。

大昌嗣猶疑的問道:「可種諤都追上來了,鳴沙城的趙隆會不會也跟著會不會……」

「不論來與不來,我們都必須先贏過面前的賊人再說。」大公鼎望著夜空,聲音冷澈,「只有一,才有二。」

……………………

同樣沉黯的天空下,仁多零丁同樣望著夜空。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他頭也不回的說道:「今天可是除夕,這算不算守歲?」

西夏用的是宋人的歷法,新年的時候,照樣要團圓守歲,與漢人一般無二。但葉孛麻卻沒有一點好心情,「已經是孤注一擲了,還過什么年?」

仁多零丁轉過身來,輕笑道:「還在擔心?」

「能不擔心嗎?」葉孛麻反問。

突破青銅峽口的一開始,打得很順利。遼人諸部分得很散,完全沒有防備,無法抵抗並力北向的大軍。不過等遼人反應過來後,抵抗一下就激烈起來了。興慶府到了現在還沒拿下。確切的說,仁多零丁根本就沒有打算去硬攻興慶府,而是試探了一下後,就開始坐等遼軍回師。

耶律余里回來得狼狽,六七百里都沒好生歇息,士氣低落,馬力也消耗極大。不過別看現在是師老兵疲,但只要給他們歇息上幾天,回過氣來,那就又是生龍活虎的一萬精銳了。

仁多零丁心平氣和,在生死決戰之前,卻看不見半點惶惑,「可知耶律余里駐扎的位置?」

葉孛麻停了一陣,才嘆了一聲,「……當然知道。」

「哪還有什么好擔心的?」仁多零丁笑問道,「不是如事前所料嗎?」

……………………

呂惠卿正在夏州。

豐盛卻粗獷的年夜飯並不合他的胃口,只是吃了幾塊烤肉,喝了點酒,現任的陝西宣撫使便回到了後廳歇了下來。

俯身看著鋪在桌面上的巨型沙盤,呂惠卿的心情跟夜色一般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