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隨陽雁飛各西東(23)(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35 字 2020-08-30

一年多前只能望空而嘆的靈州城,現在就在種諤的面前。

靈州城並不高峻,也不算雄偉,隔了五里地遠眺過去,不過是原野上的一小團陰影。就是到了近前,應當也不需要將頭仰得多高。

可這座城池對種諤,乃至整個大宋的意義都絕不一般。

在立國之初,靈武節度使馮繼業歸降,靈州便孤懸在外。在咸平五年【1002年】為李繼遷所奪,知州裴濟死難。此後八十年,賀蘭山下的這片土地,便成了黨項人不斷發起南侵的策源地。年年歲歲,歲歲年年,陝西的子民都在烽火和號角聲中度過。

重奪靈州,恢復興靈,滅亡西夏,這是數代大宋天子的夙願,也是無數西軍將士的夙願。

如今西夏早已滅亡,剩下的也就只剩靈州。

一股沖動要讓種諤下令全軍攻城,將靈州一舉奪占,但他立刻就冷靜下來。

比起去年年中時,攻到靈州城下的高遵裕和苗授所率領的十萬人馬,種諤如今帶在身邊的只有可憐的兩千騎兵。甚至沒有民夫的支持,糧草的運輸只能依賴搜羅了整個銀夏路才得到的四百余輛四輪馬車——這主要是從青白鹽池運鹽用的——只能是勉強支應。

據探馬回報,城中的守軍早早便將靈州的城門緊閉,區區兩千騎兵,不可能攻下這座城池。

這一認知,讓種諤心中沉甸甸的。早在北上興靈的道路上,他撞上了不少遼人游騎,大軍北上的情報早就泄露了出去,遼人自然是早已知曉。現在遼軍主力並沒有等在靈州城下,而是不見蹤影,除非能得到他們和黨項人的准確情報,否則種諤怎么也不可能放得下心來。

種諤麾下的將士們正在打造今夜的營地,利用了靈州城南被廢棄的一座舊日衛堡,倒是很快就將營地搭建了起來。

補全了圍牆,修好了箭樓,一頂頂帳篷出現在營地中,安營扎寨的工作只用了一個時辰。

當兩隊親兵開始巡視營中內外,種諤神色中仍不見緩和,眉頭皺著,顯是心事重重。

「大帥。種建中回來了!」年輕的鹽州知州出現在種諤面前,抱拳行禮。風塵仆仆的一張臉,眉眼間都凝聚著興奮。

種諤此時早已換上一副輕松平和的神色。他望了望衛堡下,進入營地的馬匹和牲畜遠比他出去時多得多。笑容更加輕松了一點:「這一趟收獲不少啊!」

抵達靈州後,種諤做的第一件事是派出斥候,追詢敵蹤;第二件事便是出兵抄掠,就地取食,不然就是坐吃山空,無奈退兵:隨行馬車攜帶的干糧干肉支撐不了太久,後方也無法安然運送更多的糧食。

「在山坳里撞上了一個小部落,總計斬獲了六百多腔羊,全都趕回來了。草料三囤,干豆和麥子有七八百石,已經留了人手看著了,還請大帥派人去運回來!」豐收而歸的種建中稟報戰果時中氣十足,輕兵而出,最重要的就是抄掠到足夠的食物,「還有馬和駱駝,加起來也有一百三十多匹!這一路上折損的馬匹不少,這一下子能補上一些虧空了。」

種建中身上的血腥氣濃得化不開,罩在盔甲外的外袍上,桃花瓣一般的血跡星星點點。種諤眼尖,就在堡下的種建中的坐騎馬鞍後,還掛著四顆男子的首級。左右各二,與插著鐵鐧的皮袋緊緊貼在一起。

種諤沒對種建中帶回來的戰利品多關心半點,「可有遼軍主力的消息?」

種建中搖了搖頭,聲音低了許多,「沒有。大半是牧奴,幾個看起來有些地位的也說不清楚。只知道耶律余里回來後,就立刻領軍往西面去了。不知道是西北的興慶府還是西南的青銅峽口。此外,留在靈州城中的守軍似乎並不多,據說不到一千。」

種諤眼神陰沉,在敵人的土地上,情報遠比食物重要。連遼軍主力的動向都在抓不到,結果可能會很糟。深呼吸了一下,整理了煩亂的心緒,他又問道:「有沒有損失呢?」

種建中臉亮了起來:「就折了一個兄弟,還有五個受傷的。一個重傷,其他四個全是輕傷,包扎一下就能再上陣。」

種諤點點頭,神色松緩了一點點,「將傷亡的兒郎送去醫工那里。馬和駱駝交給楊勇。至於羊,全都分下去。跟楊勇說,隨車帶來的酒也都一起分下去。讓兒郎們過一個好年!」

「諾!」

種建中抱拳行禮,便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