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枕慣蹄聲夢不驚(18)(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61 字 2020-08-30

剛剛抵達易州,耶律乙辛不待休息,便徑直走上西城的城頭向西瞧去,層巒疊嶂的太行山巍巍在望。向腳下看,前幾日宋軍攻城的遺跡還多有存留。

耶律乙辛從城牆的外側面拔下一根弩矢。那弩矢深扎在牆內,用了點力氣才弄下來。比起過去所見的神臂弓所用弩矢,更加粗長,而箭簇也更為犀利。只看這箭簇扎入牆中竟絲毫未損,當也不難想象落點改成是甲胄又會是什么模樣。

「這大概就是宋人新造的破甲弩了。」耶律乙辛輕嘆著,轉身將箭矢遞給亦步亦趨緊隨在後的蕭得里特看,「床子弩、神臂弓、霹靂砲、飛船、斬馬刀、板甲、破甲弩、上弦機,宋人是一年一個新花樣,跟都跟不上。」

「誠然如此。可有尚父運籌帷幄,宋人這一回不就是狼狽而逃了?」蕭得里特討好的說道,「強弓硬弩雖好,也不是什么時候都管用的。」

「但南朝的河北軍是什么德性,過去的使節、細作都有回報。可一用上強兵硬甲,都能與宮分軍你來我往的打上幾個回合了。」耶律乙辛意有不懌,慢慢的往前踱著步子,用雙腳丈量斑駁的城牆,「用兵南朝,從來未有如此之難。」

蕭得里特左右為難,不知是該順著耶律乙辛的口氣,還是繼續拍馬屁。萬一說錯一句,說不定就是萬劫不復。

他的姻親,同時也是堂從兄弟的蕭茹里,最近剛剛『病死』,死後追贈秦王——只因為他是新帝的外公,所謂宣宗皇帝遺腹子就是他的女兒所生。

耶律乙辛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他有威脅的人,也不會放過皇位前的任何一道阻礙,現在多少人都在猜測,尚父到底是什么時候會祭告天地,讓還說不好話的幼主禪位於他。退位的皇帝肯定活不久,而沾親帶故的人也同樣危險,蕭得里特日夜都在擔心自己什么時候也莫名其妙的給病死了。

耶律乙辛沒去在意蕭得里特在想什么,他早沉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經過了一段的戰斗,宋人的表現越來越讓他感到驚異。對河北軍在長久和平中的糜爛,遼國上層都很了解。可現在一打起來,甚至突破宋人的邊寨,都得依靠運氣。

那還不是幾十年間兵戈未解的西軍啊。

並不是說耶律乙辛拿宋人的防線沒有辦法。分散開來,以小股兵馬往宋國內部突進不是不可以。但這樣的突進完全就是賭運氣。運氣不好,再加上一個穩重老辣的郭逵,終究是一支支被消滅的結果。而五千人以上大規模進兵,必然會被宋軍堵截住。

之前做試探的幾支兵馬,預定好突破後要合兵一處,但一次次被宋人逼得無法如願,最後如同兔子一樣被趕得沒了氣力。郭逵的老辣也著實讓人心驚。

何況宋遼邊境上的千里塘泊,如今都是冰消雪融,騎兵急切間難以渡過,萬一給宋軍咬住,不付出大的代價,就別想輕易脫身。

城上風大,夾風帶沙,吹得人眯起了眼。

熱燥燥的風沙,還有頭頂上散發著無窮熱力的太陽,讓耶律乙辛定住了腳。

春天!

關鍵這一戰的季節不對。

時間上的錯誤,讓契丹精銳的戰力打了對半折還多。換作是秋高馬肥的時候,不論是作戰的持續力,還是遠距離的行動力,甚至是在戰場上的沖擊力,都遠不是春天的時候可比。

只是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上,難道還能敵人說什么時間不對,等我恢復了實力再來打。尤其從宋人的身上,耶律乙辛已經嗅到了不同以往的味道。日後宋人若是主動進攻,又怎么可能會選在在秋高馬肥的時節來?

再抬頭看了看灼眼的日頭,耶律乙辛向後提聲喚道:「阿骨打。」

蕭得里特聽到這個名字,就微微皺眉,回頭看時就見一個高大的少年從後走上來,向耶律乙辛跪下行了一禮:「小人在。」

完顏阿骨打,女真完顏部族長、生女真節度使完顏劾里缽的兒子,之前服侍『病夭』的章宗,現在又在尚父帳下聽命。這個女真人裝束已經跟契丹人無異,只是面相看著還是與契丹人有些分別。

完顏阿骨打現在在耶律乙辛這里正得寵,許多事情都交給他來辦。只是包括蕭得里特在內的很多尚父身邊人,都看他們不順眼。

耶律乙辛知道,卻並不在乎,他吩咐著:「你去燕哥那邊,看看他將營帳安排的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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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得令。」阿骨打大聲回應,精氣神十足,又不失沉穩。

耶律乙辛點點頭,又吩咐道:「再去看看盈哥那里。跟他說天時不好,得小心疾疫,馬匹可都要散放。順便你們叔侄正好也聚一聚。」

阿骨打又中氣十足的應了,謝過了耶律乙辛的關照,然後大踏步的轉身下城。

目送阿骨打離開,耶律乙辛才重新開始繼續沿著城牆走。他對這個女真少年很是欣賞,也多用他辦事。

甚至向阿果進獻摻了毒葯的糖餅,也是阿骨打奉了耶律乙辛之命送了上去。更明確點說,其實是阿骨打把毒餅硬塞進阿果嘴里的——阿果雖然年紀小,但十分聰穎,沒有糊里糊塗的就把毒餅給吃了下去,這也是耶律乙辛為什么能下定了最後決心的原因——最後阿果到底是被毒死還是給噎死,真還是說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