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冥冥冬雲幸開霽(上)(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05 字 2020-08-30

為什么沒收到消息?

理由不必多想。

韓岡現在的身份是一重。

從朝中退出來,韓岡身上只剩一個圖書館館長這個說來可笑的差遣。不可能還能像之前一般,能夠及時得到朝廷內外消息。而在宮廷中,很多時候,半個時辰的差距,就是生死之別。

而宋用臣、石得一,這兩人亦是關鍵。

若有人勸說太後廢立天子,那么向太後事後不可能不通知自己。朝中宰輔,能確定支持趙煦的只有王安石和韓岡。

但如果中間有人設置障礙,使消息到不了自己的手中,石得一、宋用臣兩人合力,肯定能夠做得到。

更有可能他們直接勸說太後,找個理由拖上一天的時間——大祥祭典就是最好的理由。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後果就是韓岡直到章惇說破之前,對此事都是懵然不知。

這一回,若是能……韓岡暗自搖頭,其實一樣的,他就算事先聽到這個消息,也不可能想得到蔡確會敢於選擇直接叛亂。

就如章惇,他在入宮前,就知道了蔡確、曾布勸說太後失敗了,可他一樣沒想到蔡確、曾布會直接聯合宮中的太皇太後,直接將太後給趕下台。

不過,整件事依然疑雲重重,不是那么簡單。

章惇的態度才是重點。

「子厚兄,這件事是什么時候聽說的?」

韓岡用漫不經意的聲音問著,雙眼則望著大慶殿前的廣場。

郭逵在那邊正在約束班直禁衛,命他們回護大慶殿。以防他們追殺性起,反而讓皇城司殘余的叛逆來個狗急跳牆。二大王被押回殿中去了,王厚跟著一起回去,不過有一名將領被郭逵招了過去,大概是要吩咐他做什么事。基本上是清掃和收尾,等到派人詔諭皇城司剩余的叛軍,這一場變亂,便算是再無反復了。

但韓岡的注意力還是集中在章惇身上,等著他的回答。

「昨日夜中。」章惇聲音略沉,揮手讓已經站得很遠的了禁衛躲得更遠,「如果不是大祥和宵禁,應該能更早一點。」

前一日晚間的消息,一般第二天就該知道了。但天子的喪禮使得宮禁森嚴,消息傳出不易。而大祥祭禮持續了一整天,更是耽擱了時間,而宵禁也阻礙了消息擴散。

章惇說得的確沒什么問題。

但章惇夜中收到消息,沒有直接通知自己倒也好說,時間上來不及,但今天入宮前也沒有多提一句,就是問題了。

現在說出來,是因為明白瞞不過去,才早一步說破?

「玉昆。」章惇雙目平視前方,「蔡確的為人想必你也清楚,你覺得為什么蔡確會做這等大逆之事?」

韓岡斂容不語。

打了十來年的交道,韓岡當然了解蔡確這個人。

蔡確的賭性的確很重,這是世所共知,但他一貫賭得極精,從來都是以小博大,都沒見他輸過。

十年間,從給韓絳溜須拍馬諂媚獻詩的芝麻官,搖身一變,做到了與韓絳平起平坐的位置上。論功勞,兩府之中,有哪個比他稍差?但他偏偏官運亨通,讓誰都比不上。跟蔡確比起來,三十為公輔的韓岡,也都只有撞牆的份。

以蔡確的性格,如果沒有不得已的理由,以及足夠高的勝率,蔡確根本不可能會選擇走上謀反這條路。

若說勝率,這沒話說。也許蔡確在勸說太後廢立天子之前,就已經在做准備,但時間也不會超過二十四天,甚至不會超過半個月,乃至十天。

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參與到叛亂中的人數和身份已經多得讓人膽寒,若不是韓岡出其不意的捶殺蔡確,蔡確他是贏定了。至少超過九成的勝率,正常的賭徒都會去賭。

但光有勝率,沒有迫在眉睫的危機,蔡確也肯定不會去做這等殺頭買賣。

就算他之前勸說太後廢幼主、立新君已經失敗了,但他還有時間去聯絡其他宰輔,將聲勢更為壯大,逼迫太後同意廢去趙煦。

除非太後的態度實在有異,讓他嗅到了危險,又或是有什么事讓他失去了自保的信心。

「玉昆,你當日去蔡確府上到底說了什么?」章惇又進一步問著。

韓岡的臉色更為嚴肅。章惇在問他跟蔡確的對話,更是在質問自己,還記不記得當初跟他說的那番話。

他轉頭直視章惇。

子厚兄!你是說這都是韓岡的緣故?

章惇毫不動搖的對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