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煙霞隨步正登覽(三)(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61 字 2020-08-30

王厚點了點頭,但又道:「就文潞公一位?西京的其他元老呢?」

「還有鄭國公。」

韓岡從厚厚的一摞名帖中中找出一封來,王厚看了一眼上面的姓名,「富景賢?」

「鄭國公的侄孫。不過聽說因為鄭公三子無子嗣,鄭公准備為其將景賢過繼來,跟親孫子沒區別。」

聽到韓岡如此說,王厚心中驚異不已。韓岡與富弼議親雖只是剛起個頭,但能知道這些富家內部的隱秘事,韓岡私下里與富家的聯系可見一斑。而且從這些事來看,富弼對韓岡的欣賞也是顯而易見的。

「愚兄聽說富鄭公對玉昆你一向都很看重,現在看來是真的了。玉昆你到底是哪里得了鄭國公如此青睞?」

韓岡哈哈笑道:「因為鄭公與我都不擅詩賦吧?」

王厚為之莞爾。

昔年科舉以詩賦取士,富弼若不是轉從制科出身,一輩子都做不到宰相。之後富弼被招試館職,仁宗皇帝還特地將原本應該考核詩賦水平的考試,改成了策論。

但若說富弼是因為韓岡也不擅長詩賦而對他另眼相看,那絕對是一個笑話,不如說兩人的經歷極為相似。

中制科入仕十三年而為樞密副使,是富弼。而特旨得官十二年後任西府副貳,則是韓岡。

「恐怕還有性格。鄭國公敢對天子說伊尹之事臣能為之,而玉昆你,就干脆是當殿殺宰相了。」

韓岡搖頭不語。他與富弼的性格還有些區別。

仁宗時,群盜犯高郵,知高郵軍晁仲約無力御敵,便要求城中富民出金帛,具牛酒,出城相款待,請盜賊們高抬貴手,去他處搶劫去。之後此事曝光,對這位無能的晁仲約,富弼要殺之以為後人之戒,而范仲淹則表示反對。事後還對富弼說,『輕導人主以誅戮臣下,他日手滑,雖吾輩亦未敢自保。』富弼則始終不以為然。

從韓岡的角度來講,以公事論,晁仲約當然該死,但韓岡並不是朝廷的代表,也沒有坐在御榻上,沒有必要為王法的威信擔心。換做他當年處在范仲淹的位置上,也只會將晁仲約遠遠的打發出去。就像這一次對待叛逆,能夠免除一死的,就盡量保住他們的性命。

「這一位也是來遞門貼的?」王厚又多看了幾眼名帖,然後搖頭,「字不如包綬。」

「不,昨天他已經來過了。他這一回入京,是為了迎接范文正公的兒子。」

「……是范純仁?」

「正是范堯夫。」

這個時代,以堯舜為名為字的士人多如牛毛。這邊有個范堯夫,而洛陽過去還有個邵堯夫。

這一位算是舊黨之中,沒有什么瑕疵的。司馬光對新法的反對最為激烈,所以他才是赤幟。而范純仁雖非赤幟,但剛正嚴毅之處,也讓新黨頭疼了很久。

王厚隱隱記得將要入覲的侍制中有這個名字,但時間要差上幾日,「他不是來不及了嗎?」

「鄭國公既然這么說,就可能有把握。」

「說的也是。但這一位范堯夫,玉昆你過去有沒有見過他?」

「當然有過。只是談不來。現在幾年過去,說不定會好些……不管怎么說,都是文正公之後,我橫渠門下得有一份敬意才合適。」

范仲淹於張載有勸學之德,說起來韓岡與范家也算是有一段淵源。當初范純仁貶官京西,曾經特地繞路,去見過時任京西都轉運使的韓岡一次。那一次會面,不能說是很愉快,兩個對自己的道路堅定不移的人,道路又相背離,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合得來。

「僅僅敬意恐怕不夠呢。」王厚道。

「君子和而不同。總是有相和的地方。」

韓岡從來都不是新黨的一份子。若說讓王安石頭疼的次數,韓岡不比任何人稍遜。

新學、新法、新黨,這是三位一體。再過幾年,世人忘了舊法,那在台上的就都會是新黨了。

韓岡與舊黨,完全可以求同存異。在舊黨元老已經無法翻身,而新人又難以出頭,甚至因為刑恕而要翻船的現在,韓岡成了他們的救命稻草。

而且韓岡一旦秉政,他肯定會學新黨一樣,從科舉上著手來提拔人才。能多一個出頭的門路,北方人都會趨之若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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