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煙霞隨步正登覽(八)(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2016 字 2020-08-30

「天章閣學士、右諫議大夫、御史中丞李定:呂嘉問。」

韓岡終究還是沒有臉毛遂自薦,自己推薦自己。不過到現在為止,除了韓岡之外,沒有一張票棄權。這是侍制們的權力,若是不能好生行使,現在對不起自己,日後也難以見後輩。

李定那一邊則沒有任何顧忌,他推薦了呂嘉問。現在呂嘉問、李定和曾孝寬就是成了一個循環,轉著圈一個推薦一個。感覺有些可笑,但站在韓岡一邊的卻沒有人能笑出來。

啊,不對。

韓岡一直古井不波的臉上終於有了的一點變化,唇角略略向上勾起。仿佛在笑。只不過看其表情,有著很明顯的諷刺味道。

范純仁的注意力一直集中韓岡的身上。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也沒有逃過范仲淹次子的雙眼。

從呂嘉問、李定和曾孝寬三人身上,能看得出是很明顯的黨爭。

韓岡想讓太後看見的就是這一個場面嗎?

范純仁想著,然後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寶文閣侍制、右司郎中、知齊州范純仁——韓岡。」

接受了富弼的勸告,范純仁也不知道對與不對。至少從現在情況來看,還是有些希望的。

范純仁之後,又隔了曾孝寬的一票,韓岡再一次得到了推舉:

「龍圖閣侍制,右諫議大夫,知應天府孫覺——韓岡。」

又是舊黨。

呂嘉問都想要笑出來。

孫覺好《易》,喜讀《春秋》,著作甚多,他的學術體系自成一家,與王安石、韓岡都截然不同。不去支持以新學為根基的新黨好理解,卻選擇了講究格物致知、對所有經義都抱著疑問的韓岡,舊黨徹底倒向韓岡的苗頭,也越來越明顯了。

或許下一面舊黨赤幟,就是姓韓名岡。

舊黨越多的支持韓岡,新黨成員就越不可能投他的票。韓岡這一回失敗後,下一次推舉參知政事,也會跟今天的情況一樣。

難道要讓太後將所有侍制以上官都評定了新黨、舊黨之後再來舉行廷推?那也要王安石答應才是。

到了如今,王安石是絕對不可能允許他畢生的功業受到半點威脅。韓岡若是利令智昏,投效了舊黨,一直都猶豫不定的他的岳父,也就能有一個決斷

了。

宣讀過的選票接近二十張了,韓岡名下的正字還未圓滿,與李定和曾孝寬相同,只有呂嘉問最多。但也沒將其余三人拋開太遠。四人現在的票數還是成焦灼狀態。

「寶文閣侍制、右諫議大夫、河北都轉運使李承之——韓岡!」

王中正的一個重音,讓韓岡得到了第五票,也讓呂嘉問的臉色為之一變,曾孝寬和李定一時間都是難以置信。

李承之竟然選擇支持韓岡!

李承之可是新黨的一份子,而且是絕對的中堅。免役法的提出者之一,變法之初就是參與者。在新黨中,與章惇的交情極好,當初將章惇薦到王安石面前的,他是其中一人。要不是在三司使任上犯了錯,被降官出外,眼下必然也是宰輔之位爭奪者之一。

曾孝寬知道韓岡與李承之有交情在,可新黨的幾位核心,誰與李承之沒有交情?

難道就因為他們都是北人?!

但接下來又是一票支持韓岡,卻是標准的南人,而且是舊黨,「寶文閣待制,右司郎中李常——韓岡。」

李常是王安石的老朋友,卻因為變法之事,與王安石分道揚鑣。多年在外任官,最近剛從淮西提點刑獄任上任滿回京。本是要轉任,卻因病留在京城,一時間沒有出去,眼下正好在殿上,也拿到了一張選票。

南北分立,新舊黨爭,並不可能截然兩分。北人可以投向新黨,南人也可以投向舊黨。不過投向呂嘉問、李定和曾孝寬三人的選票,其投票人的籍貫,卻微妙的顯得過於偏靠南方。

「福建,福建、江東、開封、福建、江西……吾今日終於知道了什么叫做黨同伐異。」

向太後的笑聲讓身邊的楊戩毛骨悚然。在太後的手中,拿著一份名單,在每個人的姓名之後,是那位官員的籍貫。一眼望過去,基本上全都是南方人,北人寥寥可數。

新黨、舊黨有時候難以分辨,除了那些旗幟分明的兩黨核心人物,剩下的很多人都是誰在台上便支持誰,不過籍貫就無法作偽了,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新黨多南人,舊黨多北人,這是世所共知。韓岡的支持者雖少卻遍及南北,而其余三人的支持者加起來卻都集中在南方,只有一二例外。

就算看個幾十遍資治通鑒上的牛李黨爭,也沒有眼前的活劇更加直觀。何況向太後根本就不去看司馬光的《資治通鑒》,盡管最近剛剛又呈上一部分新寫好的篇章。

「不過,既然吾已經答應了,就這么辦下去吧。看多了,也就知道了。」向太後冷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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