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晨奎錯落天日近(13)(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2158 字 2020-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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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岡來到垂拱殿的時候,為北方之事,向太後與重臣們已經討論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不過因為蘇頌的主張,以及太後的堅持,一直都拖著沒有得出結論。

看到韓岡過來,太後有了主心骨。待其參拜後,就在殿堂上嘆息著,「參政你說說,不過是三個人,怎么就會走到現在這步田地。」

「如果不是如今的局勢,就是殺了北虜三十人、三百人也不妨事!」呂嘉問站了出來,「前兩年,北虜的首級拿了不少,並不缺皮室軍和宮分軍的。可北虜今日是早有預謀,有借口會來,沒有借口同樣會來,不給足歲幣,他們如何會甘心?」

歲幣。

遼人會因為歲幣而南侵,這是朝堂上公認的理由。

韓岡曾經告知王安石、章惇、蘇頌等人的理由,不可能拿到朝堂上來說。沒有明確的證據,全憑韓岡的片面之詞。他能夠在私底下讓王安石、章惇相信,卻無法擋得住政敵公開的駁斥。

當向太後向韓岡詢問意見,韓岡沒有拿日本的金銀去駁回呂嘉問的話,「不論北虜是否會舉兵南來,也不論到底是什么原因,陝西、河東,最重要的是河北的邊州,必須做好迎敵的准備,三軍、糧秣、軍械,絕不能有半點差池。」

此前王安石和章惇就已經反復表達了相同的意見,向太後卻一直都猶豫著,可韓岡這么一說,她立刻就點了頭,「……參政此言有理。諸位卿家意下如何?」

一片聲的回應:「臣無異議。」

韓岡並不想過於借助太後的力量。他一直想要維系的是朝中的平衡,是整個官僚體系能夠將皇權排除在外,而不是想成為一個得太後寵信進而控制朝堂的權臣。盡管這樣也不差,但等到太後身故之後,不論在位的是哪個皇帝,朝堂上必有一番波折,甚至會連累整個氣學。

即便是現在,他也會盡量避免借用太多。至少不會在事關軍國的要事上,借用太後之力,來壓制政敵。不是什么國事為重,也不是什么兄弟鬩於牆而外御其侮,只是他知道,該這么做才對自己有利。

「那河北需要怎么准備?」

向太後又問著韓岡。

「河北禁軍幾乎都有對敵的經驗,而且兩年間還經過了加強,絕不輸於遼人。糧秣這兩年不斷進行補充,按照去歲十一月,河北轉運與常平二司的奏報,應有一年以上的存糧。軍資方面,則可問樞密院。」

「蘇樞密。」向太後跳過了章惇,點了蘇頌回答。

章惇沉著臉,看著蘇頌出班回話,「河北兵精糧足,陛下可無憂。河北邊地諸州軍庫,年前剛剛經過點驗,甲胄、弓弩、刀槍、箭矢皆如數,足以抵用。而在冊軍馬總計八萬三千余匹,亦如數點驗造冊。」

「火炮呢?」

「火器局生產的火炮,已經運抵河北的輕重榴彈炮有一百三十門,虎蹲炮兩千八百八十門,大小炮彈十萬余發,各式火葯葯包二十萬個。」

說到這里,韓岡頓了一下。大宋的國力有多深厚?看這一年來火炮的產量就夠了。

這還不是軍器監的全力,如果到了必要的時候,只需從軍器監中調動人員,火器局就能夠迅速擴大,在保證質量的情況下將產能加倍,榴彈炮能做到一天一門——六寸的城防炮或是四寸的野戰炮,虎蹲炮一天二十門。在這個時代,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與大宋的生產力相抗衡,甚至接近也做不到。

只是由於不遜於八牛弩的威力,維護和使用更加簡單,使得火炮在軍中廣受歡迎。不止一名邊臣,上書要求朝廷及早給他們裝備上火炮——其中既有文臣,也有武將。現在的產量還是遠遠不能滿足所有需求。是的,遠遠不足。但是有優先權的河北、河東邊州,是不用擔心的,武備一向是綽綽有余。

「只要運用得宜,不虞河北城池為遼軍攻破。」韓岡補充說道。

「有參政的話,吾便放心了。」太後道。

再有一兩個月,河北河流湖泊解凍,千里陂塘防線恢復作用,那時候,遼人的威脅就只剩現在的一二分了。只要能先守住一段時間,遼軍將不得不退。這個道理,她也懂。

「既然北虜南侵在即,依故事河北事權當歸一。」排在下首處的蒲宗孟出人意料的站了出來,「臣請陛下於河北設宣撫一職,統御諸軍,鎮撫路中,以備遼人。」

殿中眾臣紛紛側目。王安石也臉色微變。這個蒲宗孟跳出來實在太會選時候了。

「何須宣撫使!」蘇頌立刻出班道,「與一制置使便可。北虜入寇河東,亦不過是設一制置使抵御,如今北虜尚在邊界外,制置使已經綽綽有余。」

「北虜已是箭在弦上,戰事迫在眉睫。」蒲宗孟道。

蘇頌當即反駁,「韓岡制置河東時,不知北虜的箭射到哪里了?」

王安石沉著臉,蒲宗孟這是明幫暗阻。提議設宣撫司,最合適的時機是遼軍開始進攻的時候,現在什么只要下令加強防備,

統掌軍政,才能獨占功勞。如果只是掌軍事的制置使,河北轉運使至少要分去三成的功勞。

蒲宗孟怎么都不受待見,但總是能夠留在京城,眼光和賭性好歹是有那么一點點。

不過設制置使也已經有足夠的意義了。沒有韓岡認可,蘇頌不會出來。是迫於形勢,還是沒有底牌了?

幾乎所有人都在猜測著。

太後詢問韓岡的意見,「不知參政如何看?」

「北虜駐屯界上,設制置使統掌軍事,以御敵寇,是應有之理。不過不知陛下可曾想過,澶淵之盟後七十年,河北軍民不識何為兵戈,為何這幾年來,遼人為何總是南侵?」

「為何?」

韓岡瞥了眼王安石,「乃國是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