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晨奎錯落天日近(15)(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811 字 2020-08-30

如何養活億萬生民?

這的確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但從出生到長大成丁,中間不只要經過多少坎坷,即使沒了天花,也還有別的病症能夠讓幼兒活不到成年。絕不可能出現像韓岡說的那樣七年翻番的情況。

幾十年後的事,至少也是十幾年後,新生代成長起來才會造成危機,需要現在就考慮嗎?

類似的話,韓岡之前已經說過了,現在再重復,即使有著新的證據,也很容易讓人認為是危言聳聽。

而且韓岡也清楚,自己的立論和論證所引用的論據,也稍顯薄弱了一點。

「西夏覆亡後,陝西少了十萬兵馬,千萬貫石錢糧的轉運減了一半,山中寨堡的工役從此,更不用擔心賊人入寇而寢食難安,關中百姓終於得到了休養生息。此事相信參政最為清楚。若是北虜滅亡,河北、河東百姓又會如何?」

「七十年來,河北百姓受了多少苦?」韓岡反問。

「澶淵之盟安在?!」呂嘉問同樣反駁回去,「太平長久是天下人心所向,惜乎北虜意不在此。」

他抬頭面向御座的方向,大聲道:「千里燕山,自太行至渤海,橫貫東西,僅有十數隘口可通車馬。若有燕山為障,只要有良將十余,精兵數萬,則北虜鐵騎不足懼也,陛下亦可高枕無憂。省軍費,節民力,天下可安。」

「若兵敗燕山,天下如何可安?昔年太宗皇帝亦有收復故土之念,可結果如何?」韓岡轉向太後,「陛下,若是能夠一戰抵定,天下自是從此太平。可臣之所慮,正是北虜實力猶存,攻取不易。若陝西稍定而河北變亂,烽火連年不絕,北方戰亂不休,生民豈得安穩?這又豈是天下人心所向?」

大概是不想讓太後覺得是黨同伐異,絕大多數新黨成員都沒有出來與韓岡辯論,只讓呂嘉問一人沖殺在前。

現在看起來雙方是勢均力敵的情況,韓岡沒有像過去一般,輕易的便取得絕對的優勢。

應該是心有顧忌。蘇頌猜想著。

韓岡與呂嘉問的辯論毫無意義,即使太後再偏袒韓岡,也絕不可能現在下定決心改變國是。

朝堂上再如何爭論,雄州邊界上的遼軍才是重點。太後除非打算在遼人即將入侵的情況下失去大半個朝廷,否則絕不會在這個時候,讓朝局陷入混亂。

以韓岡過去的表現,殿上辯論時,不能壓制住呂嘉問,讓王安石妥協,肯定是心中有所顧忌,否則不至於此。

可韓岡的顧忌,呂嘉問那邊卻沒有。反而恨不得窮追猛打,讓韓岡低頭認輸。

聽到韓岡的駁斥,呂嘉問又道,「何謂攻取不易?耶律乙辛新近篡位,北虜人心混亂,目下正是北進之時。若待到北虜國中安定,那才時是攻取不易。」

韓岡盯著呂嘉問:「總計能代呂宣徽立下軍令狀否?若兩年之內不能收復幽燕故土,便從此辭官歸鄉,子孫終身不得進用?」

韓岡話音剛落,王安石頓時勃然作色,大喝道:「韓岡!國事豈能置氣!」

李定也立刻捧笏出班:「韓岡君前妄言,瀆亂朝綱!」

「若受人彈劾時,立誓對賭,當然是置氣。」韓岡笑了一下,倒是承認了舊事,辯論到了爭執不下的時候,就是看誰更能渾賴,不過當年的對手早已不在朝堂,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但軍令狀一事,但凡交戰,比比皆是。便是攻取一寨一堡,都是以闔家性命為狀。而賭上皇宋百年國運的大戰,只要以區區官職和子孫仕進之途立下軍令狀,已經是太優容了。」

「即是事關國運,豈可決於片紙?」章惇嘆了一口氣,「廟堂上運籌帷幄、群策群力,方能決勝疆場。」

「終究還是不敢。」韓岡毫不客氣,「自家連半點風險都不敢冒,卻要讓太後、天子和天下百姓去冒險,讓數十萬大軍去搏命,不知忠心在何處?仁心在何處?」

韓岡讓呂嘉問和王安石代呂惠卿立軍令狀,兩人當然不能這么去做。

呂嘉問冷聲道:「如果朝廷全力支持、國中無人干擾,收復故土,非是難事。軍令狀也好,賭誓也好,當然都可以立下。但朝中有人沮壞,這讓將帥如何立功於外?立下的軍令狀豈不是催命符?且疆場上的軍令狀,是欲讓武人舍生忘死,但今日參政所言,卻分明是欲置人於死地。」

「總計心虛了。要收復幽燕故地,需要多少錢糧,多少甲兵,多少精兵,可以先提出來。」韓岡悠然道,「這樣也可以看看,到底是真心敢於立誓,還是在找借口來搪塞。若是國力可以滿足,當是真心。若是隨口一個億萬之數,那可就是欺君了。」他昂首對太後道,「殿中諸位皆熟悉國事,臣也不能妄言。譬如火炮,若索要千百門火炮送至北方,臣推托不能,便是臣欺君。若呂嘉問相代呂惠卿討要萬門火炮,那可就由不得狡辯了。」

王安石道:「不知朝廷欲拜何人為帥?若以呂惠卿為帥,自當讓呂惠卿來說。」

韓岡冷笑,分明是在拖時間了。大戰在即,怎么可能調呂惠卿回京?

「倡北進之議,也有平章的份。平章不會不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