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為日覓月議乾坤(六)(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91 字 2020-08-30

西安到洛陽八百里,洛陽到京師四百里。

三天前從長安出發,到了今天已經看見了熟悉的汴河。

新造的鐵路與老舊的運河在京畿大地上齊頭並行,直通向那一座繁華富麗甲於天下的雄偉巨城。

一座座高高拱起的虹橋從一側窗口掠過,由於黃河水帶進來的泥沙堆積,虹橋之外,就只有高起的堤壩。但另一側,是一望無際的田野,間或點綴著大大小小的村庄。

專供重臣的專車車廂上,裝設了玻璃車窗,而不是普通列車的木柵車窗。內部的裝飾,也是與呂惠卿的身份完全匹配。

離開了長安京兆府,拖家帶口的上路。為官三十載的呂惠卿,還是第一次覺得千里跋涉的旅程是如此的輕松。

八節車廂,行禮、仆從,家眷,各有安排。甚至還有專門一節用來見客、起居的車廂。

車廂寬闊,站起來甚至可以走上幾圈做散步。呂惠卿的卧室之中,甚至擺了一張興起不及十年的拔步床來,除了上下都固定以外,與富貴人家所用床榻別無二致,甚至比呂惠卿在長安用的床鋪都好。

呂惠卿現在所在的書房,除了桌椅書架皆固定,一切與正常的書房無異。

若說有區別,就是面前的這一張獨運匠心的書桌。

只看桌面,與尋常書桌別無二致,但書桌下方,卻是帶了抽屜。

官造的筆、墨、紙,便整齊擺放在抽屜中。一方澄泥硯則是直接鑲在桌面一角,硯台邊框上有著波浪狀的起復,這是精心設置的筆架。

筆洗也同樣嵌在桌面上一角,不過不是慣常的瓷器,而是新出的鐵胎琉璃器,以鐵為胎,熔石化液,搪制而成。琉璃盆色如白瓷,盆中的嬉水雙魚則是鮮紅欲滴。

這還僅僅是一張書桌,車中其他各處,無不可見設計者的用心之處。

騎馬風大,馬車局促,真要說起出行舒適,自是以行駛在鐵路上的有軌馬車為最。當年奔波於一座座驛之間的時候,呂惠卿從來沒想過出行還能有如此享受。

盡管呂惠卿不想承認,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韓岡主持國政的這幾年,大宋的萬里江山簡直變了一個模樣。

大工大役,勞民傷財。即使新黨在位的時候,也絕不敢在區區數年中,興起長達數千里的工役。

只是因為畏懼遼國,又看見了鐵路運兵運糧的好處,朝廷才開始決定大修鐵路。

關中通了鐵路之後,縱使西夏復起,亦是反手可滅。但更重要的,是這一條條以軍事為名興修的鐵路,反倒帶來了更多的稅入,讓國勢蒸蒸日上。

當從東而來的鐵路貫通潼關直抵長安,當從北而來的鐵路自太原直抵黃河北岸,呂惠卿不需要出門去看長安城中日漸增多的南北時新貨,只要翻翻府中的帳籍,看看商稅增加的數額,就知道兩條鐵路所帶來的好處到底有多大。

呂惠卿啟程前,正聽說京兆府的蹴鞠總社正准備與北地各大州府攜手,將各地蹴鞠聯賽的冠軍球隊,於年節期間齊聚京師,共爭競標,號為天下大會。

沒有鐵路,沒有三日千里的高速,這樣的提議,只會被視為瘋人囈語。

「鐵路雖好,日常維護就不是小數。」

「光是節省下來的驛館開支,就足以彌補上維護費用。」

「天下鐵路才幾條,能省下多少?」

「鐵路是不多,但全都是修在交通要道上,這也是驛站開支最多的地方。」

兩個兒子在前面的爭論,透過車門傳了過來。

呂惠卿搖頭,這種事有什么好爭論的?這兩個兒子比起他們的兄長來差了不少,正經事卻不見他們爭。

之前為了幾家越長安西去的中書官吏,還問到自己面前,是否有唆使他們在名單上做手腳。

呂惠卿當時就把兩個混蛋給趕了出去。

什么當問,什么不當問,活了這么大還不明白嗎?

意外也罷,故意也罷,當事的七人都去了西域,那就是章、韓二人打算繼續維持朝堂上的局面。

不過王安石既然已經選擇了破釜沉舟,要保住新學的未來,想要將局面再維持下去,可就越發的難了。

呂惠卿就在此時,轉遷他職。

章惇可以讓他無法覲見太後、天子,韓岡可以讓他在北地的幾個大州府來回調動,但總不能不讓他路過京師吧?

「看看熱鬧也好。」呂惠卿自言自語。

能攪攪渾水更好。他如是做想。

……………………

「介甫平章近況如何?」

「幾乎快要復原了,前幾日登高,上覆舟山時都沒讓人扶。」

「中風好得這么快!在江寧的翰林醫官是哪幾位?」

「還是家岳的底子好。」

「記得當年初變法,介甫平章連著幾夜不睡,第二天還能上殿與富、文之流打嘴仗,這身子骨,自不是尋常人能比。」

「好身體是練出來的的。家岳退隱之後,每天去書院之前,都要先去蔣山【紫金山】走一圈。不是如此,如何扛得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