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帝都先溫春常早(二)(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82 字 2020-08-30

趙煦聽著御醫閆淮的吩咐,赤著腳走上台秤。卡的一聲響,計量桿彈起,撞到了上緣的鐵架上。

御醫閆淮拿出一厚一薄的兩個圓盤形鐵秤砣,放在了砣掛上,計量桿紋絲不動。

「七十斤。」他報著數,又移動計量桿上的游動砣,讓計量桿上下輕晃,而不是固定向上或向下。

把標尺上的數字和秤砣的標重加了一下,閆淮提筆在天子的健康檔案上記下了這個最新的數字:「七十一斤半【注1】。」

趙煦一直很好奇為什么有著跟桿秤截然不同的外形,明明完全不像是杠桿,台秤卻依然能准確的稱出重量。只不過對答案中免不了要提到的姓名的反感,讓他不願問出口。

聽到閆淮報了體重,他就從台秤上下來,跟在他身邊的內侍立刻就把外袍給趙煦披上。

「似乎沒怎么變。」趙煦皺眉看著標尺上的數字,自己拿起秤砣又加了一下。

閆淮放下筆,抬頭面向天子。

在一層單薄的褻衣下,就是肋骨浮凸的細弱身軀。沐浴在陽光下,依然過於青白的臉色,也完全沒有一絲一毫健康的模樣。

閆淮暗暗地嘆了一聲,對趙煦道:「陛下,人的生長是靠日積月累,百十日之內看不出什么變化,一定要一年半載才能對比得出。此番測量陛下御體,身高五尺一寸,體重七十一斤半。與兩個月前比,變化的確不大,不過與去年同期來比,陛下的身高長高了一寸,體重也增加了三斤還多。」

閆淮的長篇大論,趙煦聽著不耐,「朕只想知道,朕同齡人的平均數是多少?」

閆淮低頭道,「臣不敢欺隱,有五尺兩寸八分。」

「還差一寸八分?」

「陛下明鑒,僅僅一寸八分。」閆淮刻意換了種說法,「依照厚生司的統計,男子能長到二十歲,所以陛下完全不需要擔心。以這個速度,到陛下加冠之年,身高當在五尺五寸上下。」

自從太醫局設立了病歷制度,又按照韓岡的提議,給官宦貴胄,及其家眷設立了個人健康檔案,便有了按時體檢的制度——其實過去也有,不過覆蓋面沒那么大,也沒有按時記錄的醫案。

而學校里的學生,自蒙學入學之後,便在學政衙門編列了個人學籍檔案,同樣也有了按年體檢的制度。有了多達幾萬例的體檢報告,自然也就有了相應統計。盡管只是最簡單的身高體重的平均值,但也足夠稱得上是超越時代了。

不過這一切,還僅僅局限於京城之中。京城之外——包括開封府轄下諸縣——都沒有這個條件。

趙煦半月一次的健康檢查,主要就是測量身高、體重,用最新被發明的聽診器來測聽心肺功能,最後把一把脈。

以趙煦的情況,不過是在過去的按時問診的基礎上,加了一個身高體重的檢測。

按部就班的做完檢查,將數據和診斷結果一一記錄,閆淮告辭而出。

走在殿閣之中,陰風陣陣襲來,讓閆淮裹緊了衣袍。

『陰氣果然重。』閆淮給手上呵了一口氣。

幾步外就是初春和煦的陽光,可就差這幾步,便是春暖花開和數九隆冬的區別。

住在這里,難怪身體好不了。

如果是醫療,皇帝也好,太後也好,太醫們沒人敢用有風險的療法。但如果說到補品,則必然是當世最好的。

可從小補到大,都已經要成婚了,但天子體質虛弱、發育不良的情況依然沒有改變。虛不受補,這樣下去,生子不易。

在成為翰林醫官之前,閆淮就聽說過傳言,只要住進這座宮殿,就不免子嗣艱難。大概是前朝留下來的怨恨,或許還有太祖皇帝的。

作為六十年來第一個在宮中出生,又活到十五六能成婚年紀的男丁,當今天子本身已經打破了舊日的傳言,可現在看來,那個傳言似乎要繼續延續下去了。

閆淮聽說過,太後和相公們都想著等天子生下皇儲之後,便請他退位為太上皇,把皇位交給皇儲。但以天子的情況,恐怕太後和相公們,是不能如願以償了。

「從福寧宮回來了?」

剛回到太醫局,就有相熟的醫官跟閆淮打招呼。

閆淮腳步不停,點頭回應:「回來了。」

「如何?」

「四尺九寸,六十五斤。」他報了個截然不同的數字。

「還這樣?」

「還這樣。」

閆淮說著,重重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去一趟宮中,比去新城東二廂醫院門診一天都累。盡管東二廂戶口最多,病人也最多,可處理起來簡單得很,不比去宮中,從頭到尾都要陪著小心,以防行差步錯,還要防備趙煦看出什么不對。

趙煦的身體情況不僅僅是體弱多病的問題。單純在身高體重這種最基本的數字上,便遠遠遜色於京師貴胄家同齡少年的平均水准。

京城中的十五歲少年,平均身高在五尺三寸。這主要是京城的生活條件豐裕,如果是全國范圍的統計,則肯定會更低一點。但如果將統計范圍縮小到貴胄、官宦家的子弟,數值則會再高上一些。

而趙煦的五尺一寸,還是多報了,其實五尺還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