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賊人籌劃不當,對宰相馬車認識不足?
丁兆蘭搖了搖頭,不對。
自從那一次槍擊案後,議政以上的官員,他們的座駕全都經過了更換,更加堅實牢固,能夠抵擋線膛槍近距離的射擊。這一次更換,並非是秘密,甚至市井中的士民,知悉此事的都大有人在。
能籌劃刺殺宰相,而且是處心積慮的要謀刺宰相,這方面的情報不可能不搜集。
「還應該有人。」丁兆蘭突的喃喃自語,推測不經意的說出了口。
「小乙哥,有什么人?」
丁兆蘭一怔驚醒,發覺兩名下屬正望著自己。
「時候不早了。」丁兆蘭忙改口。
雖然他有很大把握,確認爆炸只是刺殺的一半,另一半是躲在街邊暗處的槍手,如果韓岡的車駕被毀,這位宰相一旦下車,就會被槍手射殺。但眼下,槍手肯定已經離開,說不定都被滅了口。
已經來不及了。
而且時候也不早了。
天已漸亮,東面的半幅天空已褪去了深夜的墨藍,一絲半縷的潤紅出現在天際。
御街上車馬行人漸多。
沒有實職差遣的朝官,也就是不厘務的朝官,七早八早的就上朝去,在宰相的率領下,參拜御座。而領有實務的朝官,則是在天亮後逐步匯入在京百司的衙門中。
御街兩側,近宣德門處,盡是衙門。起得早的官吏,此時業已出現在御街上。這一處,圍了許多士兵,更加受到關注。
丁兆蘭讓手下收拾起所有能夠帶走的證物,但地上還是有著讓人觸目驚心的痕跡。
「要清理現場嗎?」丁兆蘭問著韓岡的元隨。
「相公沒有吩咐。」元隨一板一眼的回答。
至少可以確認,韓岡沒有息事寧人的打算。這讓丁兆蘭很是安心,免得案子查到一半,卻被緊急叫停,不上不下,卻讓人難受得緊。
「小乙哥,要回去了?」手下人問著丁兆蘭。
「不回去還留在這里吃飯?」丁兆蘭哼了一聲,「東西都裝上馬,不要漏下了。」他分派著任務,兩名下屬一人跟著他送證物回總局,另一人手里則被塞進了一塊牌子,「你帶著我的牌子去請張先生,請他速到衙門來查案。」
下屬低頭看著被硬塞進自己手里的牌子,是丁兆蘭的名牌,楞然抬頭,「要牌子?」去請個法醫,要帶著丁兆蘭的牌子作甚?過去從來沒有過。
「這時候,肯定四門都封起搜檢,沒我的牌子,怎的出入?」
「封城門了?」下屬更為驚訝。
「這么大的事,總局回去肯定發布一級戒備了。九房十三局一切都要按照預案行事,封城門這是排在頭里的第一樁。」
開封警察總局還沒有成立之前,尚是快班、軍巡、行人司各家分立的時候,就分別被都堂要求針對各種可能發生的緊急事件做出應急預案——這是對整個開封府衙門的要求,又細分到不同部門身上。
丁兆蘭當初在開封府的東閣內看過那些預案,堆滿了半個房間。總局下屬的每一房,都有對應的分預案。
就是丁兆蘭所屬的刑偵房,也有在緊急時候,就要全數鎮守在警局之內,拿好武器隨時准備出動。
刑偵房,包括下面各廂分局的刑警隊,總共也只有三百來號人,除了殺人、縱火、搶劫之類的重案,都不會隨意出動。但遇上了一級戒備的時候,即使他們,也同樣要接受任務的分派。
「好了,別說廢話了。早去早回。」丁兆蘭打發走了下屬,
自己與宰相元隨打過招呼,翻身上馬。
馬行飛快,丁兆蘭心中忐忑,前途晦明難測,卻不知局勢會不會繼續惡化下去,以至於難以收拾。
他真的沒有底。
警察總局轄下有近五千人馬,放在平日,是權柄,放在眼下,也難說會不會有人覺得是一種威脅。
朱雀門漸近,前方已經幾重鹿角,鹿角間人影憧憧,多年來從無封鎖過的內城城門,這一回終於被攔了起來。
丁兆蘭默然暗嘆,『真的要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