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八章 為名所趨(1 / 2)

唐朝好男人 多一半 2492 字 2020-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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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八章 為名所趨

一個道德高尚的人,一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起碼我是這么要求自己的。至於別人的看法嘛,凡是持不同意見的肯定是道德敗壞,低級趣味的小人。

劉仁軌就是持不同意見的人,雖然他在酒桌上一再稱贊我學識廣博、才華橫溢,是罕有的才智之士;可他對我為人處世的方式提出了疑問,質疑在某些時候就是否定,或者聽在我耳里就變成了否定。

才華橫溢,我很喜歡聽這話,雖然我的才學不一定能配上這個字匯,從劉仁軌贊美時庄重的表情上能看出,他是認真的,並沒有那種輕言敷衍的意思,說明至少在學識上我得到了不該有的尊敬。

至於為人處世的原則,老劉還沒有資格來挑剔我的不是。在世上,無論是現在還是一千五百年後,只有我老媽有這個權利來指責我,別人說就只當他放屁。難道我還不夠道貌岸然?難道我還不夠大慈大悲?該做的我一樣沒少做。說我只顧太平享樂,不知民間疾苦,這純粹就是攻擊誣蔑,是造謠,是構陷,是反動派!

老劉見我有點激動,都是有身份的人,雖說是城外的酒樓上,可打起來也說不過去,只好和顏悅色的羅列一些莫須有的觀點試圖以德服人。

劉仁軌提到花露水,海運發家前王家的支柱產業。以本身的功效相論,僅僅是防治蚊蟲叮咬或有時候掩蓋體味的作用,除此再無他用。可售價卻令人咋舌,別說勞苦百姓,就是殷實富足的中等人家也只能止足興嘆,成了只有少數人能享用的奢侈品,老劉認為這么好的東西在如此高的售價下失去了本身存在的意義。

「是么?」我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和王家無關。王家只是提供了一片閑置不用的地皮來供花露水生產商使用而已,主要是為給周邊庄戶辦福利,至於售價上的高低不在王家可以決定的范疇之內。」

劉仁軌點點頭,沒再多說,卻從搭連里拿了瓶陳家皇家特貢包裝的九花玉露出來放在桌子上,「是內府給六品以上的官員辦的福利,清腦提神,每每公務纏身時候用上一點的確功效顯著。若說這陳家手腳通天地……」說到這搖頭自嘲道:「卻是個守法商戶,呵呵……」

「那是,是允許陳家來庄子上開辦作坊的首要條件,不奉公守法在下第一個就不饒他!」順手提起九花玉露的瓶子看了看,精致,能把皇家特貢拿下來是老四的本事,內府開了綠燈不說,蘭陵還帶了老四在皇宮大內里進進出出幾趟四處混臉熟。要說這工作非個姑娘家不可。爺們別說進皇宮,就站門外都有拉局子里問話的危險,我是親身體驗過,想起來心有余悸。

劉仁軌認為花露水這個東西很有代表意義,是這年頭里奢侈品中為數不多的幾種有利身心的好東西。並很鄭重的強調這一點。用了地人都說好,雖然大多數人搞不清其中原委,但頭疼腦熱的災病明顯減少了,尤其在春夏時節上經常使用花露水的人最為明顯。

說著還遞過來一份秦鈺才接手劍南防衛時不久發送回來的一份軍報。其中著重有幾句給花露水廠商邀功的話。大意就是濕熱地區蚊蟲肆虐,叮咬後引發地各種疾患不斷,非戰爭減員特別嚴重,一度達到難以控制的地步;可使用了陳家捐贈的花露水後這種情況大大減少,就是用救命良葯來形容也不過分。

很有意思,秦鈺是在變相的給王家產業爭名分,是自家人捧自家人地行為。這軍報我曾經見過,沒多大意思。不太往心里去。可能從劉仁軌手里拿出來就是另一碼事了,老劉認為如今吐蕃外憂內亂,對唐帝國來說當年那個犀利彪悍的對手已經不復存在了,今後幾年中,戰略重點會從西朝南轉移,是動手平息南詔諸部這個隱禍的時候了。

不說征伐,如今因為濕熱氣候連駐軍給於南詔壓迫的分量都不足,士兵們不服水土無謂減員是最大的難題。而花露水的存在讓老劉看到希望。著重指了秦鈺的軍報道:「初見小秦將軍軍報時,老夫於給事中一職上不便與於評述。如今不同,該有個分由的時候不能視而不見。」

該有分由?朝老劉望了一眼,老家伙今非昔比,當年不過是個言官,說這個屬於越權,如今堂堂宰相,舊事重提也理直氣壯。點點頭,我現在站了王家地立場上不好在花露水的擁有權上給於正面的答復。老劉話是沒錯,可他不該找我商量,找陳家說就對了,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劉仁軌笑了笑,主動提了酒壺斟滿一杯,「花露水不過是個緣由,少監於我的分歧也不在這個上面,老夫順口提到而已。身為一家之主,少監是盡心盡力了,就拋開花露水一事不說,這織造作坊的事才是個因頭吧?」

這話就對了,開始不過是看不慣老劉這種虛偽人,對他不存在太多的看法,僅僅是心理上的好惡。可自從出了繞彎子把工部名正言順的拉到織造業後我對他才起了恨意,再後來各種各樣地矛盾可以說都是因為這個事才出現地。沒吭聲,仰脖悶了一杯,酒盅朝桌子上一甩,伸筷子猛塞兩口下酒菜。

「這就對了,」劉仁軌搖頭苦笑幾聲,「看來還是因為這個事。我於王家無怨無仇,少監的才能也是有目共睹,若單以私交而論,老夫這個事做地的確不當,可以說是損人不利己的愚蠢行徑。」

屁話,還有臉說。我又沒欠劉仁軌錢,也沒說強搶他閨女做三房,更沒一榔頭敲死他老爹,和內府生意做的好好的,領域劃分的清清楚楚,一切都那么美滿。忽然著了老不死詭計,雖然早就料到工部會進入織造業。可劉仁軌的舉動一下讓工部涉足織造業的時間提前幾年,把我和蘭陵經營到積累一定底子後從容面對工部挑戰計劃全部打亂。為了應付工部這個大鱷,兩家不得不加大投資力度,害王家負債經營。不說還好,一說一肚子火,抓了酒壺對了嘴上就咕咚小半瓶下去。

「但老夫並不因為得罪了王家和內府後悔,」劉仁軌話鋒一轉,聲調變的激昂起來。「不是後悔,老夫甚至覺得這么做更能對得起自己地良心。人生在世,若之為這一槲之粟,一稱之金,一己之私活著的話,縱是得享天年又有何用?棉花是少監倡議推廣之物,可說是利國利民,流芳萬世之舉。若只有內府、王家經營的話。謀私斂財的手段而已,如今市面上棉織品價錢居高不下,百姓們依舊衣衫襤褸,想想就是違背了這推廣的意圖。若工部參與進來……」說著端起酒壺搖了搖,喊伙計再上一壺酒。指了指桌上一盤魚道:「鯰魚,借少監個有名的比喻,工部不過是一條鯰魚而已,若進了這個池子。就離棉布進入百姓家的日子不遠了。」

「哦,」我點點頭,理對,咱不能不認。老劉把工部比做鯰魚,皇上何嘗不是把老劉當做鯰魚用,鯰魚咬鯰魚。怪不得老家伙專門點盤魚上來,少見很,以為他吃這個。半天就是留到這個當口上打比喻,說實話,這魚味道很不好。

「沒別的意思,話說到,說清楚了能和少監減免些誤會。說劉某正直地人是不了解老夫,說偽善的也是不了解老夫;可偽君子,舍利搏名的話,縱然不全對也不全錯……」劉仁軌一口干了杯。長嘆一聲。「常有人感嘆為名所累,可老夫確是為名所趨啊。」

老頭說出這話不容易。怕是多喝了幾杯才敢這么肆無忌憚的說出來,明早問他肯定不承認。為名所趨,一言倒出其中關鍵,雖說不要臉,到底還誠實。和我百善利為先不同,我能分清其中輕重,舍財保命的時候絕對命為先;可有些為名的就不一樣,名、命相比,劉仁軌這類寧願舍命保名。所以我干不過他,沒人能干過他,和連命都不在乎的神經病較勁是和自己過不去,沒那個必要。

怪不得蘭陵就直言不諱的說自己害怕劉仁軌,沒法不怕,聽了老劉地話我也發毛,趕緊給自己找個台階下,拱手道:「學監高義,在下與您相比萬不及一,這醍醐灌頂之言,這番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