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2 / 2)

聽說鄧華向中央軍委再次提出主動讓賢的事後,五月二十七日,彭德懷親自執筆擬稿,向主席主席發電,要求鄧華留任第一副司令員,電文寫道:「惟便於聯系各野戰軍,志司似應增加陳賡為第二副司令員,宋時輪為第三副司令員。」這就是說,鄧華第一副司令員的位子不變。三天後,六月一日,中央軍委復電,同意彭德懷建議,鄧華位子不變。

一九五二年四月,彭德懷因病回國治療,病愈後即留在國內主持中央軍委日常工作。在他的推薦下,鄧華於六月十一日就任志願軍代司令員和政治委員,全面主持志願軍工作。一九五四年九月五日,彭德懷辭去在志願軍中的職務,鄧華被任命為中國人民志願軍第二任司令員兼政治委員。

相守——不管是在得意時還是在失意處,他們都緊緊守護住了在血與火的戰場上凝結而成的生死情誼,高唱了一曲人間頌歌,隨著抗美援朝戰爭的結束,彭德懷與鄧華在朝鮮戰場上親密合作獲得的巨大榮耀把他們的事業帶上了巔峰。

回國後,彭德懷擔任中央軍委第一副主席、國防部部長,主持中央軍委日常工作;鄧華先後被任命為東北軍區黨委書記、東北軍區代司令員、沈陽軍區司令員、中國人民解放軍副總參謀長兼沈陽軍區司令員、黨的八大中央委員,職務上超過了許多老資格的上將。

回國後,他們還保持了很好的聯系和密切的往來。一九五四年十月三十一日,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任命鄧華為副總參謀長,分工主管作戰方面事宜。任命前,彭德懷專征求過鄧華的意見。任命後,彭德懷多次要求鄧華赴京就職,還親自為他一家尋找住房,但他一直未赴任。最後,彭德懷同意鄧華以副總參謀長身份兼任沈陽軍區司令員之職,鎮守東北。

一九五五年十一月初,中國人民解放軍首次抗登陸戰役演習在遼東半島進行。

彭德懷親率劉伯承、賀龍、陳毅、羅榮桓、聶榮臻、徐向前、葉劍英等元帥懷著極大的興致前往觀看,他們或屏息觀之,或頻頻頜首,對演習給予了極高的評價。當時,台灣方面在觀察完這場演習後評論說,鄧華是「彭德懷正規化建軍路線的主要執行人」。1958年11月中旬,鄧華與沈陽軍區參謀長曾思y等人來到北京,准備去東南海防前線參觀學習。彭德懷聽說鄧華要到東南沿海參觀,便安排鄧華代替他到前線去看看。鄧華為人很謹慎,說:「那不合適吧?」彭德懷說:「什么不合適,你以副總參謀長身份去吧。」彭德懷專安排鄧華坐他的伊爾18專機,到福州軍區和廣州軍區代他巡視軍事訓練和國防工事,直到12月底鄧華才結束這次視察,返回北京向彭德懷報告情況。

如果說此前jiā往都是錦上添uā的事情,看不出人與人之間的真實品格的話,那么一九五九年的廬山會議及其以後的非常歲月,則是一個試金石,檢驗出了兩顆偉大的心靈。

一九五九年的廬山會議,是中國共產黨的兩次重要會議的總稱。七月二日至八月一日是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八月二日至八月十六日是中共八屆八中全會,全會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批判因給主席寫了一封反映客觀情況的信件的彭德懷。身為中共八屆中央委員的沈陽軍區司令員鄧華接到參加黨的八屆八中全會的通知,便乘飛機匆匆飛往廬山。從八月三日起,全會分成三個大組,分別批判彭德懷、黃克誠、張聞天、周iǎ舟四人。鄧華被有意分配在批判彭德懷的那個組,因為鄧華是彭德懷任志願軍司令員時的副司令員,按當時的邏輯就是「捆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會議氣氛十分緊張,對於彭德懷等人所謂「右傾」問題的揭發批判已形成了「一致」的意見,而且根本容不得彭德懷申辯。鄧華心里很不是滋味,從內心講,他是贊同彭德懷的觀點的,因為「大躍進」以來出現的種種怪異現象早已讓他憂心忡忡,他本來都已醞釀好准備在分組會上講一講這個方面的問題。但是一邊倒的形勢,讓鄧華不得不避重就輕地說了幾句違心的話,但很快就招致一陣指責,說他的發言是「假批判,真保護」。

八月十八日,中央軍委在北京召開擴大會議,繼續揭批彭德懷、黃克誠的所謂「反黨罪行」和「資產階級軍事路線」。在這次會議上,鄧華和洪學智、萬毅、鍾偉等人被錯誤地劃為「彭德懷軍事俱樂部」的主要成員,被迫jiā代「反黨反主席」的「罪行」。廣州軍區司令員黃永勝火上澆油:「老實jiā代你跟彭德懷的黑關系。」「彭德懷愛罵人,許多人都罵到,就是沒罵過你,這是為什么?」「你長期跟林總,卻是格格不入,為何一到朝鮮就跟彭一拍即合?」鄧華聽後輕蔑地說:「他罵你是因為你打皮絆,玩nv人。我沒有男nv作風錯誤,當然沒有挨罵。」台下哄堂大笑。在這次會議上主席在聽取林彪匯報時給鄧華和彭德懷的關系定了調:「鄧是彭的人。但是,鄧與彭是有區別的。」會後,撤銷了鄧華在黨內外的一切職務,退出軍界,並於一九六零年六月發配到四川省擔任分管農業機械工作的副省長,從而開始了長達十六年的副省長生涯。

被「打倒」後的彭德懷除了對自己的問題不斷向主席和中共中央進行申訴外,還時刻關注自己在朝鮮戰場上的老搭檔鄧華的情況,特別是鄧華因替自己仗義執言受到牽連,這讓彭德懷感覺非常過意不去;聽說他遠去成都之後,彭德懷傷感不已,以為兩人此生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

一九六五年十月主席找到在吳家uā園「隱居」賦閑六年之久的彭德懷談話,讓他擔任「三線」建設委員會的副主任。十一月二十八日,在前往成都的列車上,彭德懷的心情特別ji動,一是自己新的生活即將開始,另一則是也許能見到分別六年而杳無音信的老戰友鄧華了。

一天,彭德懷到省委總府街招待所理發,認識了曾參加過志願軍的理發員賈月泉,從他那里得知鄧華住在童子街二十九號,距自己住的地方步行二十分鍾、坐汽車五分鍾的路程後,心情特別ji動。彭德懷立刻叫人買來一張成都地圖,戴上老uā眼鏡,在上面尋找鄧華家所在的童子街的位置。很快,彭德懷便找到了童子街29號。他取下老uā鏡,興奮地對身邊的警衛參謀景希珍說:「天一黑,我們就立刻行動!」

誰知天剛黑下來,天空卻下起了細雨。景希珍見天氣有些寒冷,路面又滑,擔心彭德懷的身體,就問:「彭總,還去不去?」彭德懷如同戰場上指揮戰斗一樣,將手一揮:「走,定了的事,就是下刀子也不能改!」為了防止路人認出彭德懷,牽連這兩個被錯誤罷了官的功臣,景希珍只好讓彭德懷戴上大口罩,經過大約半個iǎ時後,冒雨來到白天早已偵察好的鄧華家的那個iǎ院子里。

彭德懷站在細雨中,抬頭朝那座iǎ樓看去,只見雨幕中,iǎ樓里的電燈亮了,一個身影在屋子里走動著。彭德懷興奮地說:「就是他,就是他,鄧華,那背影一看就是鄧華!」彭德懷這位硬漢子,這位在血與火面前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鐵骨男兒,一下子熱淚盈眶。可是,當他向前走了幾步之後,不覺又停了下來。景希珍不解地問:「彭總,怎么不進去呀?」彭德懷此時此刻是多么想敲響老戰友的房走上前去緊緊地握住老戰友的手啊!然而,他卻盡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用牙齒咬住寬厚的嘴在細雨的這個夜晚,廬山會議的情景也許又浮現在眼前,前幾天報紙上連篇累牘批判《海瑞罷官》的文章,又使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他是一個iong懷坦的人,是一個錚錚的硬漢子,他寧願自己粉身碎骨,寧願被無情的烈火燒成灰燼,也決不會再去連累鄧華。彭德懷輕聲地說:「不了,我們不進去了。」說到這里,一串淚珠從彭德懷眼眶里涌了出來,與臉上的水珠融在了一起。彭德懷久久地佇立在雨幕中,看著iǎ樓的燈光下那個十分熟悉的身影,自言自語地說:「好了,好了,看看這個地方就行了,行了,看看就行了啊!」

這一老一少,在鄧華家的窗戶下,在漫天的雨幕中,站立了許久,直到鄧華關燈休息了,還久久不舍離開。直到彭德懷離開成都,鄧華都不知道,自己思念已久、咫尺天涯的老首長曾經到過他家的窗戶底下,對著他的背影淚流滿面。

盡管鄧華不知道彭德懷來看過他,但是他卻為彭德懷被抓走感到憤怒。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傍晚,鄧華的秘書和司機神慌張地走了進來,告訴說彭德懷被北京來的紅衛兵劫走了,現扣押在北京地質學院紅衛兵手中。鄧華聽了心情特別難過,憤怒地說:「真是無法無天了!堂堂的元帥、政治局委員就是這樣被抓走,豈有此理!」

自此之後,兩人一個在北京經受著非人的折磨,並於一九七四年含冤而逝;一個在成都如履薄冰,時時受到造反派的沖擊、批斗,再也沒聽到對方的任何一點消息。但是,他們心里都惦記著對方,彭德懷臨終前還留下遺言讓家人把鄧華送給他的金質煙盒物歸原主。鄧華重新回到部隊工作後,把自己晚年的大部分jing力uā在為彭德懷平反昭雪上。他在十一屆三中全會的iǎ組發言中,明確表示一九五九年整彭搞錯了。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的彭德懷追悼大會上,鄧華也像當年彭德懷站在他家的窗戶底下一樣,淚流滿面,久久不願離去,只是彭德懷也像當年鄧華一樣一無所知了。

鄧華彌留之際,唯一留在他頭的東西,便是彭德懷重新送還給他的金質煙盒。

在前世的網上,總見到林彪迫害鄧華的「血淚」文字。林彪針對鄧華的「戰爭」語言崢崢有力:鄧華是軍中大患,此人不除,我寢食不安。爾後,鄧華確實遭到了批判「雙規」,貶謫充軍的不公正處理。想想當其時日,真是為國家悲哀,為軍隊嗚咽。一個是百戰名帥,一個是軍中將星,仇隙何等,恨意綿綿,是非曲直,公斷i結,都是國之不幸,軍之不幸。為後世警策,為來者轍鑒,筆者試攬此段公案,試說其中個委,意y稍解「敵對雙雄」難解難分之氣。

曾幾何時,林彪和鄧華是一對英雄互許,惺惺相惜的將帥。「俱往矣」的事不說了,從組建八路軍之日到志願軍入朝作戰這一史程,林彪對鄧華起碼有四次知遇提攜之恩。

一九三七年八月,紅一軍團改編的八路軍一一五師三四三旅成立,其下轄六八五、六八六兩個團。由紅二師(井岡山老底子,也是林彪起家的部隊)改編的六八五團為一一五師東渡黃河的先遣隊,首任團長時為黃永勝,副團長(實際是政委)為鄧華。在開進途中,黃永勝和鄧華發生ji烈爭執(兩人紅軍時即有齟齬)。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