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二 馬尼拉(下)(2 / 2)

「肯定沒有,父親大人,我們的商號每天都有人在碼頭上照著,若有大明來船,絕不會漏過。況且現在並不是適合通航的季節,大明船很難過來的。」

敖薩揚見狀連忙又補充一句:

「我們的船沒有停靠在碼頭,是在沙灘上登陸的。」

不過這話說出口後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妥——這年頭能夠跑外洋的都是大船。大船沖到沙灘上那叫擱淺,屬於嚴重事故,自己這邊幾個人應該不會再有閑情雅致跑來吃喜酒……

那老者臉上的疑惑果然更深,但那個一開始臉上就抱著懷疑之色的中年人卻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們半天,忽然開口問道:

「你們可是來自瓊州府的短毛?」

龐雨他們幾人都是一愣,不禁摸了摸腦袋。他們幾人進城時都帶了假發套,不過到達華人區後,見很多當地華人也都是剪了短頭發,又嫌熱,就把假發給摘了。雖然本地人的短發和他們習慣的板寸或中分等發型不太一樣,但原以為沒人會注意這個,卻不料還是被人給認出來。

這時候再抵賴也沒什么意思了,於是敖薩揚再度點頭:

「是,我們是從海南島上來……大明朝管那里叫瓊州府,管我們叫短毛。」

表明了身份,接下來是福是禍只有聽天由命了。敖薩揚與龐雨對望一眼,兩人都是苦笑——雖然在這里原也沒想刻意遮掩,所以都說的實話。不過三言兩語之間就被人盤出了底,眼前這老頭,還有他那個中年兒子,可見都不是好糊弄的人。

好在那中年人並沒什么惡意,反而恍然大悟般連連點頭:

「那就是了,據說你們有一艘無需風力就可航行自如的大鐵船,自是不必等待風期了。似乎……應該是叫你們……『先生』?對吧?」

沒惡意就好——敖薩揚笑著拱拱手:

「客氣了……慚愧慚愧,我們雖然跟著賀客進來,卻還不知道主家姓名……」

那中年人也立即連連拱手:

「失禮失禮,在下林一卓,恬任這澗內一地的甲必丹之職,這位是家父。今日乃是在下幼子娶親,恰逢貴客光臨,實在是榮幸之至。」

那老者見疑惑澄清,便連聲囑咐道:

「既是遠道而來的貴客,怎么能坐在外院——趕緊請進內堂,上座上座。」

這邊自然不會推辭,他們本就想了解情報的,如今有個當頭兒的願意跟他們攀談,那是最好不過。於是大家跟著這對父子一起進去,半途中北緯悄悄轉頭詢問:

「甲必丹是什么官職?」

龐雨事先對此地資料有些研究,當即回答:<』,西班牙人指定協助他們收稅,以及負責日常管理的中國人提督,或者說是華人執政官。」

北緯一聽之下很是高興:

「這么說他們算是本地的僑領了?」

「是的,一過來就能跟華僑首領搭上關系,咱們的運氣還真不錯。」

一行人來到後堂,林一卓很是客氣,仔細為他們幾人一一作介紹。但凡能坐在這里的,當然都是林家的至交親朋,也大都是很有實力的華商。其中大部分居然都是知道「短毛」這個名號的——包括林家本身在內,這里不少人在大明沿海城市都有鋪子,生意往來更是頻繁,最近一年來,即使遠在這馬尼拉,他們對於短毛的諸多事跡也著實聽說過不少。

龐雨他們原本還擔心民間輿論對他們不利,不過後來發現是多慮了。在這些海外游子眼中,短毛殺官造反什么根本無關緊要——他們這些海外華人在大明官府眼里也是屬於棄國背家的刁民呢。只要是從大陸那邊過來的,都是親人。

席上眾人都十分熱情,輪番上來敬酒自是不在話下,幸虧龐雨等人都還懂一些應酬之道,面對這樣的大場面倒也能招架得下來。新郎倌兒也被拉出來給客人敬酒,那是個只有十五六歲,頗為害羞靦腆的小伙子。雖然恪於禮法,沒能見著新娘子是如何品貌,但從新郎臉上的笑意,對這門婚事顯然是非常滿意的。

酒過三巡,恭賀道喜之詞也都說了一堆,等到大家都放松開來之後。北緯施個眼色,四人便分散開來,各自找上一桌與人閑聊。開始執行此次行動的主要任務——打聽呂宋島上,乃至於整個東南亞地區,西洋人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