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三 這里的船隊慢吞吞(2 / 2)

這番話說出去,要說能輕易讓那些官員就此相信,肯定是小看對方的智商了。但所有涉及到這類大帆船的事情,原本就是由瓊海軍方面說了算。他們既然拿出了這么個理由,那幫明朝官員縱使將信將疑,卻也很難反駁。而更重要一點是,到現在大明朝廷上下已經完全已經搞不清瓊海軍的想法了——按理說他們既然願意向朝廷進獻這么重要的東西,怎么看都應該是一副赤膽忠心,全心全意效忠大明的架勢。那么按照官員們習慣的劇本,接下來短毛就應該全力討好他們,想方設法從朝廷這里得到相應的封賞以及更多恩典才是。

然而從那幫人平時的言談舉止,以及他們對朝廷官員的態度上,卻完全看不出這種趨勢來。這些短毛的行為,和他們的態度似乎完全相反——就好像當初那個姓解的一舉平定登州之亂,建立了自從萬歷三大征以後前所未有的殊勛。若是換了大明自己的武將,借此封侯都不是沒可能。然而此人最終非但沒能得到朝廷獎賞,還被批了個「狂悖無禮」的評語,不就是因為他嘴巴太臭么?

所以現在,對於這些短毛的言行,哪怕是經常和他們打交道的官員,也不敢輕易做出判斷了——比如這次,你若當真送一份密報上去,說短毛意圖不軌,那朝廷是不是要做些防備?要作防備無非就是要求大將軍號獨自北上——朝廷不可能不要這條大船的。可這樣一來萬一大將軍號上那群水手當真本事不行,在哪兒觸礁或擱淺了,到時候人家短毛反正兩手一攤——這全你們自找的。天子怪罪下來,這責任由誰來負?

——誰寫的密報誰負責唄!問題是大明官員有幾個願意負這種責任的?所以很自然的,也沒人會寫這種報告。

而文德嗣在這方面也很有分寸——你動作慢吞吞的,走一路停一路,把聲勢造大一些,每到一地都允許當地官員士紳上船參觀,那人家也不會有什么不好的聯想。但如果你不聲不響的,也不跟人接觸,就是悶頭全速往天津趕路,那人家本來沒疑心的恐怕都會生出懷疑來。

在這樣的理由下,胡雯郭逸等人只得配合著沿途一一拜訪過去。而且隨著他們一路向北,船隊的規模也越來越大——沿途有許多商船加入了進來。按理說這個季節並不是傳統出海時節,海商以及水手們這個時間段也往往都回家准備過年了,但在利益面前這一切都不是問題——哪怕北上船隊僅僅在某地只待兩三天,當地商人和船主居然也能在這么短時間內備出一兩條船的貨物,湊足人手,然後便跟著大船隊一起出航了。

至於瓊海軍為啥要帶上他們——這年頭凡是能夠出海的商人背後必然有官僚權貴的支持,文德嗣他們在和當地官員應酬時,聽到最多的便是「老夫這里有幾條船的土產,打算帶到北方去贈送親友,想順便跟著跟著貴方一起出海,可否行個方便……」等等諸如此類要求。

只要對方願意遵守船隊規矩,聽從他的調度,別惹麻煩,文德嗣對此是一律來者不拒的——這支隊伍里大明朝自己的船只越多,那些官兒就越不會胡思亂想。而瓊海軍之所以要把「總督」「伯爵」兩大艦一起帶到北方去轉一圈,主要目的就是震懾大明朝廷,免得他們自以為得了一條大船就得意忘形,生出些不該有的想法來。參加進這支船隊的明朝商船越多,近距離親眼看到過這些巨艦的明朝商人越多,關於這些大戰艦威力的傳言自然會在明朝社會中傳播的越廣——而這正符合他的期待。

那些官員私船數量有限,多的也不過兩三條,三四條。真正讓北上船隊規模急劇擴大的,卻還是當船隊經過福建時,大批鄭家商船的加入——鄭芝龍在聽說瓊海鎮准備和朝廷談判,讓出鹽業利潤以後非常惱火。他的眼界算是這個時代人群中最為開闊的了,卻也依然難以理解瓊海鎮用鹽業向朝廷換取鑄幣權的策略。在他看來鑄幣權前景再好,畢竟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何況朝廷隨時都有可能變卦。而那些白花花的食鹽卻看得見摸得著,沙灘上曬出來,裝運出去就能換回大批同樣白花花的銀兩,實打實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反正一樣是賺錢,何必多此一舉?

而更關鍵一點則在於——他們鄭家才剛剛在台灣,福建沿海修建了大批曬鹽場,如今正是收獲的時候。瓊海軍這一抽身可他們給晾沙灘上了。當然瓊海軍並沒有要求鄭家停止曬鹽,正如他也無法影響到瓊海鎮的決策一樣。可鄭芝龍又不傻——沒了瓊海軍這個大塊頭在前頭遮風擋雨,他再干下去可就是單獨跟朝廷叫板了。如果是歷史上那個鄭芝龍或許有這膽氣,但如今,他鄭某人可還想安安穩穩把福建海防游擊將軍這個職位作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