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六 棋逢對手(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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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老頭出手確實不同凡響,他從一開始就壓根兒沒跟瓊海軍扯鹽政,而是直接談到了瓊州,呂宋以及台灣三塊地盤的總體收入上——戶部尚書對這方面果然最是敏感。

「老夫在被下獄之前就已經注意到你們了,這段日子有些閑功夫,更是翻看了不少關於瓊海鎮的奏報。你們在那三地做的可真不錯啊。瓊州府的歲入已是遠遠超越了廣州,在大明兩京十三省所有上等州府中都堪稱第一;台灣島上雖然只有南北兩地可用,糧食卻非但足以自給,還能大批外運幫你們招募流民;呂宋那邊……是叫馬尼拉城吧?一年來光與西夷交易,僅商稅就有十數萬兩白銀……按三十稅一計算,僅僅貿易一項,馬尼拉城去年就有五百萬以上的金銀在出入!而這些貿易多半是你們名下的那家商行在做……」

說到這里時,畢自嚴湊近一點,臉上帶著那種只有內行人才理解的笑容:

「老夫大致幫你們估摸了一下:每年至少兩百萬以上的收入,不算虛報了花賬吧?」

林漢龍和郭逸對望一眼,額頭上都顯出幾粒汗珠來——雖然畢自嚴的猜測實際數目還有些距離,可在完全沒有看到過瓊海軍內部賬目的情況下,僅僅憑經驗就能大致估算瓊海軍的財政收入,這跟內行打交道果然麻煩啊。

郭林二人一時無言,倒是旁邊陳濤反應快點,連忙接口道:

「老爺子,您也別忘了算我們的開銷啊!」

林漢龍輕輕搖了搖頭,這豈不是變相承認了咱們至少有那么多收入么,被這幫子大明高官聽在耳朵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才剛一談到具體錢數問題,邊上周延儒錢謙益楊一鶴……幾個人的動作明顯放緩,耳朵也都豎起來了——按照歷史學家黃仁宇的觀點,明朝官員向來缺乏數字化思維,看問題往往只是大而化之。而很少能耐下性子經營實務的。他們可以把人性鑽研的非常透徹,可一碰到需要具體量化的問題就多半抓瞎。

但這並不是他們自己想要如此,而是從小受到的教育有缺陷——中國自古以來的科舉選拔制度都只重視文章而忽視數學的。周延儒這幾天盡在跟林漢龍吹牛聊天……難道他當真不想跟林漢龍談些實際問題?怎么可能,如果有可能周延儒巴不得把別人統統踢走自己獨占這份大功勞才好呢。可他做不到啊!

——周延儒在萬歷四十一年,年僅二十一歲時就連中會元狀元,可謂少年得志,威風八面。要說頭腦肯定是極其聰明的。但是他一生精力盡在儒家學說,要說聖人經典。孔夫子的微言大義絕對是熟極而流,倒背出來估計都不成問題。但林漢龍跟他談某地開個電報局子要投資多少,收益率在幾年後可以達到盈虧平衡……這些話題他靠著天生聰明還勉強能聽懂,但也只是「能聽懂」的地步而已。真要細致討論,甚至跟對方討價還價,他自知絕非短毛對手,還不如藏拙。

假如硬要去談會怎樣?——先前的實例正坐他旁邊喝茶呢:堂堂東林魁首,一代文宗錢牧齋,當初招安那會兒實在無人可用,趕鴨子上架的勉強跟短毛談了談經濟問題。最後談出一個年貢兩萬的結果。當時還以為占了大便宜,可到現在朝廷內外都知道肯定虧了,而且是虧大發了。如今再跟錢閣老談他招安短毛的功績,其它都好說,可唯獨千萬別談到經濟,一談他就急!

錢謙益摔過的坑,周延儒肯定不會再去踩一遍。所以他才果斷同意讓老畢上來。畢自嚴絕對屬於文人中的異類,短毛在他面前談具體數字那叫班門弄斧——對於陳濤的軟弱反駁,老家伙似乎早有准備,聞言繼續呵呵笑道:

「沒錯。老夫還真大致計算過你們的開銷,確實不少。朝廷派駐在你們那里為官的員額,所獲薪俸遠比朝廷自身按律例發給的要豐厚許多,此外每季還往往有大量的額外賞賜……這足薪致廉之策么。以往朝廷里提起倒也不止一次,只是沒想到真正得以實現,居然是在以偏遠著稱的瓊州島上。」

說著,畢自嚴又從袖子里摸出一張小紙條,瞥了一眼之後道:

「按照我大明朝的規矩,縣令一級的正七品。月俸為七石五斗糧米,你們是按一石算一兩直接給的銀子,其間沒有本色折色寶鈔之類沖抵,已是相當優厚。而逢年過節的還有各類補貼,到了年底更發雙俸……統算下來,瓊州島上一個縣令,每年收入大概在三百六十多兩,差不多正好一天一兩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