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六 車中談話(上)(2 / 2)

然而沒想到周狀元完全不按他的套路來,開口就把話題扯到了另一方面,這可是他事先沒想到的,一步之差步步落後,之後的話題自然就被對方掌握,自己只能被動應付。

但此時見周延儒居然拿出林漢龍的那個小把戲出來,錢謙益也笑了——用短毛的法子來忽悠我?好啊,咱們來看看誰玩的更溜。

於是錢謙益在稍稍愣神一下之後,立刻也露出了八顆白牙:

「好啊,那咱們就按這規矩辦!」

…………

車聲粼粼,錢閣老家的那輛四輪大馬車在街道上悠然前行,那速度慢的後面若有只烏龜估計都要忍不住狂按喇叭超車,但誰敢呢——馬車旁邊可是簇擁著首輔周和尚書錢兩家的儀仗!他們就算當街坐下擺一桌麻將,旁人也只能安心等他們打完四圈再說。

車廂里頭,周延儒和錢謙益也都是言笑奕奕,顯然相談得甚是愉快。錢閣老那只小小的紫砂茶壺早就喝空了好幾次,不過這等瑣事自是不必閣老操心,敲敲板壁就立即有人送上滾開泡好的香茗,而錢家的馬車夫也是拿出全掛子本事,車架又輕又穩,滿滿一杯茶放在車廂桌台上,愣是滴水不漏!

不過車廂中兩人之間的談話就不是那么滴水不漏了,在周延儒率先放下身段,表達了想跟錢謙益「開誠公布」談一談的想法後,後者無論內心怎么想,面子上都要擺出一個配合態度,拿些「真東西」出來。

「……『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哼哼,果然是只有那些髡人才能說出口的話。功利粗俗!直白淺顯!可是卻深入人心哪……」

在從老錢那里聽來這句所謂描述「國與國關系」的言辭後,周延儒卻和錢謙益一樣,根本不認為這句話僅僅只能用於兩國之間。而瓊海鎮一直以來諸多令他們迷惑不解的行為,似乎也有了一個突破口。

「他們好像還真是按這條規矩在辦事的……難怪朝廷問他們要錢要船他們全都輕易答應下來,只因為……」

「他們可以從大明得到更多!」

錢謙益微微苦笑著,朝周延儒點點頭:

「所以玉繩完全不必擔心老夫效仿張太岳——瓊鎮諸髡絕非戚南塘,李引城可比,老夫指使不動他們的。無論他們做什么事情,都只能是他們自己想做,外人完全無法置喙。」

周延儒似乎當真完全不擔心錢謙益的威脅了,聞言反而皺眉道:

「照這么說,牧齋兄對他們的影響力其實並沒有外界傳說的那么大?這可麻煩了,朝廷原以為靠著牧齋兄的名望和恩義,多少還能羈縻著他們一些……但如果這幫人只看重利益的話……」

「倒也不完全是這樣。」

錢謙益當然不會承認自己籠絡不了瓊海鎮,那可是他在朝堂中的立身基礎啊。要緩解周延儒的疑慮是一方面,可決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老夫在海南的時候,跟大部分髡人都照過了面。總感覺他們對老夫的態度很奇怪,似乎分成了截然不同的兩派:一部分人,嗯,大都是些年輕小伙子,對老夫似乎很輕蔑。總是會莫名其妙說一些什么『水太涼』『頭皮癢』之類的怪話,一兩個人這么說也罷了,可那些髡人卻都這么說……玉繩,你可曾聽說過老夫有這方面的傳聞么?」

「水太涼?頭皮癢?」

周延儒凝神細思,之後搖頭:

「不曾,莫非是什么隱語么?」

錢謙益也搖搖頭:

「我也不知啊,後來還專程派人回家鄉去探問了一番,甚至托錦衣衛駱指揮使在街面上暗中查訪,也都不曾聽說過……以後若有機會,倒是要當面向瓊鎮諸人請教一番:有什么陰私隱秘事,是連老夫自己都不知道,卻居然在他們中間大肆流傳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