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樓角初銷一縷霞(1 / 2)

魔魂啟臨 先飛看刀 2958 字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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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曲之山,山勢秀麗,林木蔥郁,乃是人間第八洞天。

山上有華陽天宮,建於金壇之陵,雄偉古朴,庄重大方,卻又隱於雲霧之間。凡人欲到華陽宮,需先尋九轉溪流,再上石階九百九十九節半,非機緣深厚者,便是見也難見上一眼。

華陽宮內有登雲之梯,上通上元天,鎮守其中的,乃是三茅真君。大茅君茅盈少時,為求神仙之道,曾歷盡艱難來到此處,上元夫人憫其勤志,命侍女宋辟非授其《三元流珠經》,與其弟茅固茅衷在此間修行。

華陽宮外,有觀星之門,縱是白晝時分,只要是在此門之下抬起頭來,亦能見到星移斗轉,銀河幽明。

此時,許遜與彭蘭,便是在星門之下等待。

許遜本就時常奉諶母之命前往上元宮,向上元夫人問道聽遣,在這星門之下來去已不知多少回,早已對華陽天宮的奇景不以為奇。彭蘭卻是第一次前來,她還是孩童之時,就已進入諶母門下,此時也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女,雖然也曾以御劍之術遍游山水,對這頭上星斗密布,四周陽光明媚的奇異景象仍是不免好奇,她生性好動,此刻更是不免在星門之下跳進跳出,連帶垂雲髻上的步搖也一晃一晃,更顯活潑。

許遜只是倚著巨石,翻看著手中書卷,他喜歡看些傳奇志怪,此時恰好看到一篇,說的是一只猴子無意間拾得王母落下的天書,隨之得道,只是得道後卻仍不脫猴頭本性,坐立難安。他抬頭看了彭蘭一眼,只覺得自己這小師妹宛然就是書中的猴子,不覺搖頭苦笑。

「二師兄,你又在傻笑什么?」彭蘭卻探過頭來,瞅著他看,「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又在想那位縈塵姐姐。」

「不可亂說!」許遜立時緊張起來。

彭蘭取笑著:「你自己既然敢做,還怕人說么?」

「我做了什么了?」

「這些天我見你反復地試做百草結,你一個大男人,做這種東西,難道不是要送給縈塵姐姐的么?」彭蘭拍手道,「啊,我知道了,你要送的不是縈塵姐姐,而是別家姑娘,二師兄,沒想到你也是個這么花心的人呢。」

「胡說,」許遜急得滿臉通紅,「我只對縈塵一人……」

「對她一人如何?」彭蘭追問。

許遜方要回答,心中忽有所感,轉頭看去,卻見身旁不知何時已多了兩個女子,一個眼含笑意,一個臉帶羞紅,卻分明正是宋辟非與衛縈塵。

許遜不覺大是尷尬。

彭蘭眼尖,一眼看到衛縈塵手腕上的百草結,跳過去牽起她的手喜雀般叫道:「你一定就是衛姐姐了,原來你是這般好看,二師兄還真有眼光呢。也難為你肯將這么難看的百草結戴著,我早就跟二師兄說我來幫他做,他卻偏要自己做,卻又做得這般難看,如果是我的話,就算是喜歡的人做的,這么丑的東西我也一定把它扔了……」

衛縈塵剛出華陽宮,便聽到許遜與彭蘭的對話,此時自是羞得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許遜心中亦是驚喜交集,他早就有心送衛縈塵一件禮物,然而思來想去,總覺得上元宮中的奇珍異寶數不勝數,送什么都不妥當,干脆讓彭蘭教自己編百草結,試做了不知多少個,才勉強做了一個不算太過難看的,硬著頭皮送去,沒想到衛縈塵竟真的將它戴在手上。

彭蘭說了一大串話,臨了還問了一句:「我二師兄人真的很好的,姐姐你覺得他怎么樣?」

衛縈塵早被她蜜蜂般響個不停的話語弄得頭昏腦脹,好一會,才期期艾艾地應了一句:「我覺得……也不是很丑……」

彭蘭呆了一呆,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百草結,更是忍不住捂著肚子直笑,弄得許遜和衛縈塵面紅耳赤。

宋辟非本只是送衛縈塵出上元天而已,與許遜與彭蘭略略地打過招呼後,自行離去。許遜三人計議一番後,休息片刻,便一同以金光縱地之法前往東勝神洲。

***

七星塔位於東勝神洲傲來國,縱以金光縱地之法,也要一二日才能到達。

衛縈塵還是第一次出行,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讓她倍感新鮮。上元夫人本就沒有規定要何時完成任務,彭蘭也是個貪玩的人,兩人自然樂得放慢腳步,在多處游玩一番。於是,不知不覺中又多拖了幾日。

三人到達七星塔附近時,夜色已晚。

一股血腥之氣淡淡地隨風傳來,衛縈塵不覺掩住鼻子。斬妖除魔之事,她雖然也聽姐妹們說過許多次,但聽與做畢竟不同,她的心中還是有些緊張。

「小心一些。」許遜拔出隨身佩著的斬蜃劍,此劍乃是他學道初成時於廬山金闕洞斬殺蜃精而得。

衛縈塵身上披著朱光玉碧綾,手中倒提紫華流光劍,皆是上元夫人賜下的仙家寶物。彭蘭持的卻是兩只細劍,一藍一赤,內蘊水火二元,本是諶母創立凈明宗前所用之物。

許遜生性謹慎,只是一邊防備一邊走在前方。

彭蘭性子卻急,叫道:「二師兄,你也太過小心了,不過是些小打小鬧的妖魔,我們快些把它除了,還可以帶著衛姐姐在人間多玩幾天呢。」大凡真正厲害的妖物,反更有敬天畏地之心,縱有翻雲覆雨之能,也只隱在暗處,像藏在七星塔里的這個妖魔般吃些人還弄得無人不知的,自然不會有什么真正的本事。

許遜卻正色道:「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不知對方底細前,還是要小心些。」

彭蘭撇嘴道:「虧你還是我們凈明宗十二真君之首,原來這么膽小,也不怕縈塵姐笑話。既然如此,你就留在這做縈塵姐的護花使者吧,我先去把那不怕死的妖魔除了。」說完,也不顧許遜阻攔,身子一縱,掠向前方,水火二劍在黑暗中劃過兩道光影後,消失不見。

許遜只好苦笑。

衛縈塵走快兩步,與許遜並肩而行,開口欲言,卻只覺得臉上無端地發起燙來。她面子本薄,在上元天時,偶爾與許遜多說幾句,也生怕姐妹們笑話,趕緊逃開。難得來到人間,與他相處了幾日,偏偏又有個總是牽著她跑來跑去的彭蘭,反更連一句私底下的話兒也不曾說過。

此刻,兩人一同走在這星月不見的陌生地方,多少有了一種暗室相處的感覺,讓她的心登時如小鹿般直撞。

許遜也是不擅言辭之人,突然面對這種局面,亦不知如何是好,想找些話說,卻不知該說些什么,想牽起佳人的手,又總覺在此時此地未免有些唐突。他看向衛縈塵,卻正好衛縈塵也正向他看來,兩人的目光在夜色中一個交集,又慌忙避開。

好一會兒,才聽到衛縈塵低聲問道:「你不是諶母座下第二弟子么,怎又成了十二真君之首了?」

許遜尷尬地撓了撓頭。他年少之時,舉過孝廉,做過縣令,後因不滿朝廷政令,有心學道,辭官拜洪崖山吳猛為師。諶母創建凈明宗,許遜便跟隨吳猛一同前往西山,拜在諶母門下。吳猛雖為諶母門下眾弟子之長,諶母卻認為,許遜才是繼承自己衣缽的人,傳道總是先傳給許遜,再由許遜傳給其他弟子,如此一來,許遜反成了凈明宗十二真君之首。

吳猛當初收許遜為徒,本就是看出許遜的仙緣遠勝於自己,有借用之心。對諶母的安排,也認為理所當然,只是許遜自己卻認為吳猛原本是自己師父,拜入諶母門下後,仍是自己師兄,自己反位居其上,心中著實有些不安,現在被衛縈塵這么一問,也不知該如何解說。

衛縈塵倒也不是真的想知道這些事,見許遜一副不知該怎么說起的樣子,心中一軟,靠近許遜些許,柔聲道:「百草結……我很喜歡!」

許遜登時涌起暖意,悄然握住佳人的手,想要說些什么。

然而就在這時,遠處卻傳來彭蘭的驚呼聲。

兩人一驚,慌忙騰起身形,掠向前方。四周無端地幻起紅光,天地間盪著絲絲寒意,許遜小心地將衛縈塵護在身後,運目看去,卻只見彭蘭正站在一座塔前。

兩人落在彭蘭身邊,衛縈塵小聲問道:「你沒事吧?」

彭蘭顫聲道:「這塔好……好惡心!」

衛縈塵看去,這才發現眼前的塔竟是由無數顆頭骨砌成,頭骨上不見一絲碎肉,卻仍在淌著血水,這些血水從塔頂開始,沿著塔身流下,滲入地底,四周的紅光正是由這流動不止的血水散出,詭異莫名。

這下,連衛縈塵也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隱隱想吐。

一串串燈籠從七星塔的塔眼中飛出,紅得像花。一道黑影從血水中浮出,盯著三人。它長著黑毛,雙手雙足,瘦小如材,只是兩只眼睛紅得讓人心驚。

不知為何,衛縈塵與這妖物的眼神一觸,立時便覺得精神一片恍惚,胸口像是有什么東西堵在那里,極為難受。還沒等她安定下來,許遜已踏前一步,沉聲喝道:「妖孽,你竟做下如此傷天害理之事,實是天地難容。我等奉上元夫人之命前來除你,快快束手就擒!」

他這番吐氣揚聲,內含五雷正道之法,然而,那妖物卻絲毫不為所動。

彭蘭嬌叱一聲,騰上空中,水火二劍一個交錯,化出赤與藍兩條飛龍,直向那妖物絞去。那妖物卻一聲不吭地伸頭就咬,立時便將赤龍咬斷,脖子再伸長一扭,又咬住了藍龍。

許遜心中暗暗吃驚,生怕彭蘭吃虧,腳步一錯,斬蜃劍劃出劍影。

那妖物對他的劍影甚為忌憚,身子一晃,堪堪躲過,劍影劃過它的身旁,將那幕血水劃開一道裂口,又重新合上。

許遜方欲追擊,卻聽到身旁傳來細微的呻吟,他慌忙看去,只見衛縈塵正緊捂著胸口蹲在地上,看上去極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