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你有我呢(1 / 2)

狂瀾 焦糖冬瓜 4450 字 2020-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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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行愣在了那里, 他猛然間想到的是何歡上一次被困在接駁口里, 碰到了魂蟲攻擊,差一點缺氧而亡。

他的心底緊張程度陡然上升,身體也跟著顫抖了起來。

一旁的何歡立刻就感覺到賀行的不正常,一把將他摟在懷里,抱得緊緊的。

「別怕, 別怕我在這里。」何歡的臉頰緊緊抵著賀行的臉,「不會有危險的,不會有事的。」

何歡的氣息溫軟地觸碰覆蓋在了賀行的頸窩,那些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惶惑不安一點一點沉淀下去。

「氧氣……氧氣好像停了……」賀行的喉嚨就像被什么給掐住了,說話都要費很大的力氣。

「沒關系。現有的氧氣也足夠我們呼吸好幾個小時了。我在基地里的所有行動軌跡都會被記錄下來。我們現在被困在這里, 他們是知道的。要塞里的人一定會第一時間來救我們。所以我們絕對不會有危險。」

何歡的聲音沉穩醇厚, 他的氣息也很平穩,賀行被對方壓在懷里,除了葉陽這個怕黑的小孩在嚷嚷,剩下的就是何歡的心跳。

「好些了嗎?」

「嗯。」賀行還是在輕微地顫抖,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緊張了起來, 「這里會不會有魂蟲?是不是像空間站要塞那樣……是魂蟲在搞破壞!你的槍呢!」

賀行用力地去按何歡的腰, 想要去尋找他的槍套, 但是他的腰上什么都沒有,除了皮帶。

何歡也不氣惱,就任由賀行的手像是強迫症一樣在自己的身上尋找。

「這次不是魂蟲,賀行, 真的不是魂蟲。是我的錯……我不該帶你來這里。」

何歡的身體很溫暖,擁抱著賀行的手臂非常有力量。

這讓賀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慢地放松了下來,理智也逐漸回歸。

「這是……這是測試對嗎?」賀行壓低了聲音,靠在何歡的耳邊說。

「嗯,是的。還記得你離開預備役,最後一次接受心理評估的時候,是因為什么而被評定不合格嗎?」

何歡的話讓賀行反應了過來。

是因為他害怕幽閉的黑暗空間。

雖然那個時候是真的,他特別害怕這樣的空間,黝黑的就像沒有盡頭也沒有希望的宇宙。

那個時候他經歷了關城的犧牲,對一切都充滿恐懼感,一旦出現黑暗幽閉的場面他就會極端恐慌並且無法呼吸。

哪怕是現在,他還是有點恐慌。

時間久了,生活還在繼續,賀行慢慢明白他害怕的不是黑暗,而是沒有任何回應的孤獨。

對於賀行來說,真正的黑暗就是關城閉上眼睛之後的戰艦機艙,賀行只能一個人做一切的決定,假裝有人回應和指點自己。

隨著兩年多的生活,這種對黑暗的恐慌感其實早就好了。他甚至晚上也能關上燈睡覺,一個人待在模擬艙里也不會害怕。

此刻不一樣,這種黑暗是無邊的,好像四面八方都有無形的力量向他碾壓而來。

但是何歡擁抱的力度感,比一切黑暗都更加真實。

賀行將自己埋在何歡的懷里,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所有心緒都平靜了下來。

黑暗並不是他過不去的坎,孤獨才是。

「好多了嗎?聽著,我一會兒會把急救用的氧氣面罩給你戴上,你坐著休息。他們是不可能一直關著我們的。」何歡摸了摸賀行的後腦勺。

「如果這是個測試,那就是聯邦艦隊想要知道我的ptsd好了沒有。你直接告訴我,就是幫我作弊。你不擔心被處分嗎?」賀行壓低了聲音問。

「我看起來會擔心那些東西嗎?」何歡很輕淺的笑聲在賀行的耳邊響起。

溫暖的,帶著些許濕潤,包裹上賀行緊綳的神經。

但是賀行卻抬起了下巴,他的唇正好蹭過了對方,但是他卻沒有躲開。

「其實你也很怕黑,對吧?」賀行開口說。

「啊?」

「你抱我抱得很緊,對你來說越是黑暗的地方你就越是害怕。因為你看不到我。」賀行低下頭側過臉,貼在何歡的胸口上,「你心跳的聲音和平常不一樣。盡管你很擅長掩飾,又總是裝作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但是你害怕了,對吧?」

何歡輕微的顫動沒有逃過賀行的感知。

賀行拍了拍何歡的後背:「別怕。以後都不用害怕了。」

「什么?」

何歡還在思考賀行話里的意思,賀行卻拉著他來到了剛才的生物識別裝置前。

「控制面板是不是在這個位置?」賀行問。

「應該是。」何歡回答。

賀行回頭,朝著葉陽的方向招了招手:「葉陽你過來,給我們打燈。」

「好的!」

使命在召喚,葉陽立刻跑到了他們的面前,把通信器打開,照亮了那個角落。

賀行打開了控制面板,備用電源已經啟動,賀行打開了系統,然後拽了一下何歡,因為需要何歡的生物信息。

透過通信器的微光,賀行看見何歡低垂著的眉眼,竟然有一點讓人心疼。

如果被困在這里的只有何歡一個人呢?

沒有人看到他,也沒有人需要他假裝堅強的時候,他是不是會一個人坐在角落里,低著頭,握緊了手指,等待救援?

「你想用控制面板打開通道的門,估計是不可能的。畢竟前方就是戰艦,屬於一級戒備的區域。」何歡淡淡地說。

「誰說我要打開通道的門?我們開個燈也好啊。」賀行挑了一下眉梢,笑了。

他輸入了一串代碼,何歡看著賀行的側臉,淡淡地笑了一下,難得沒說什么破壞氣氛的話。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帥?」賀行的雙手仍舊在敲擊鍵盤。

「嗯,很帥。誰教你這些的?」何歡問。

「還能有誰,關城唄。」賀行給了何歡一個眼神,意思是「你不是知道關城是誰嗎」。

「我當然知道他是誰。」

湊在一旁的葉陽忽然說:「哇!雖然看不懂你在干什么,但是覺得你好厲害啊!」

賀行愣了一下,何歡打趣地說:「葉陽,你要是不出聲,我們都快忘記你的存在了。」

葉陽露出了委屈的小表情:「我明明有那么認真地給你們打光。」

忽然發出「咔嚓」一聲,這個黑暗又封閉的通道驟然明亮了起來。

冷白色的燈光照在何歡的臉上,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懵。

賀行卻抬起了他的手,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打開,他的掌心還留有被指甲掐出的痕跡。

何歡垂下眼,無奈地一笑:「被你發現了。」

「這是我們的默契。我們都害怕孤獨,我們都不想一個人待在看不見光的地方。」賀行輕聲說。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身後通道的門忽然打開了。

清新的空氣涌了進來。

賀行回過頭來,看見了一個兩鬢斑白、四十多歲的男人,他穿著一身軍裝,身姿挺拔,面容肅穆,不怒自威,是一個中將。

他的身邊還站著警衛官和秘書官,以及一個身披白色長褂的男人。

「吳潤,果然是你。」何歡閉上眼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這人是誰?」賀行眯起了眼睛,低聲問何歡。

「我的心理醫生。」何歡回答。

賀行一聽,目光一冷,他快步走向吳潤,在場所有人都看了過去,還以為他要跟何歡的心理醫生問候或者交流,誰知道賀行抬起拳頭「砰——」地一下把吳潤給砸倒在地。

現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警衛人員瞬間把槍拔了出來。

何歡二話不說,一把將賀行拽到了自己的身後,冰冷地看向那些警衛員。

「你們想怎樣?」

他的聲音不大,每一個字卻清楚的不行,壓迫感十足。

吳潤摸了一把自己流血的嘴角,站了起來。

「何歡,你這人真的是太缺德了。」吳潤無奈地笑了一下,「這個測試明明是針對你的,並不是針對賀行。你卻說的好像是聯邦艦隊為了強制召回他,所以來了這么一出心理測試一樣。」

被何歡護在身後的賀行愣了一下,然後推了何歡一把:「喂,你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

「我當然不知道。既然怕黑,我還故意往套子里鑽,我看起來腦子有毛病嗎?」何歡側過臉來,正好和賀行的視線相對。

「嘖。鬼知道。」

賀行的視線從吳潤的身上轉移到了那個中將的身上。

洛天河淡然地笑了一下,抬起了手,向下按了按,所有人都把槍給收了回去。

「賀行,歡迎你來到月球要塞。我是洛天河。」

洛天河走到了何歡的面前,眉梢微微上揚,「何歡,挪一挪,你擋住賀行了。」

何歡這才側過身,洛天河握住了賀行的手。

「我知道您很厲害,在這里說得上話。」

面對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風雲人物,賀行沒有任何怯意。

洛天河忽然笑了:「我喜歡這個小家伙的眼睛。干凈又光亮,被他看著是一種享受。」

這樣一句話,反而讓賀行紅了臉。

「請不要責怪吳潤,這場測試……是因為我的命令。而且,它看起來很好拆穿,目的明確,效果也很直白。」洛天河說。

「確實很好拆穿。但是目的到底是什么?」賀行仍舊直視洛天河的眼睛。

在場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這小子膽子也太大了。要知道當年洛天河也是馳騁地月之間的高級駕駛員,在槍林彈雨之中混出來了。這小子竟然敢跟洛天河叫板。

洛天河抬了抬手,示意身邊的警備人員還有秘書都離開,只留下了吳潤。

「何歡這個人,如你所見是一個優秀到沒有人能跟他匹配的操作員。看起來無懈可擊,其實到處都是裂痕,一碰就碎了。我們跟火星來客終歸會有一戰,如果何歡會碎,我寧願他現在就立刻馬上碎掉……也好過他就這樣去了火衛一。」

「所以這是為了讓何歡暴露他自己的問題?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直接把他關小黑屋就好了。為什么還得搭上我?」賀行皺起了眉頭。

吳潤走了過來,開口道:「你也有相似的問題。也許沒有到恐懼症的地步,但是你很抵觸。」

「所以,就把我和何歡兩個有相似問題的人放在一起?」賀行越想越覺得這幫人很荒謬。

「不,是只有你們彼此能為對方克服心里面最黑暗面的力量。」吳潤開口說。

賀行看向何歡,何歡垂著眼,像是陷入了某種情緒里,一句話都沒有說。

「一開始找到你的時候,我對何歡說『賀行做不了你的火控手,因為他有某種程度的ptsd。』但是那時候何歡剛看完你的比賽回來。他很肯定你沒有,甚至跟我打賭說如果你有ptsd,他就改邪歸正。」

賀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用腳尖輕輕踢了何歡一下:「喂,那你現在改邪歸正了沒有?」

「我很正派。特別是對你。」何歡說。

「其實所有從『黑魘之戰』回來的人,都會有裂隙。有的裂隙會越來越大,有的則會被填滿,變得更加堅硬。但首先有一點,你得承認心里有裂隙。」吳潤若有所指地看向何歡。

洛天河拍了拍賀行的肩膀:「不好意思,用這樣的方式歡迎你回到月球要塞。我答應過何歡,只要他還能駕駛戰艦,就絕不會把你召回。就這些天的演習來看,何歡還處於黃金狀態,你可以不用有任何負擔地在這里度假。」

賀行冷笑了一下:「你們這些所謂的『長者』和大人,可真夠狡猾的。」

「哦?我們狡猾在哪里?」洛天河饒有趣味地問。

「先是趁我們不備,把我們關在黑暗密閉的通道里,讓我發現何歡的裂隙。何歡為了不讓我擔心,一如既往演技強大地裝出什么事兒都沒有的樣子,而我會更加心疼。」賀行說。

何歡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一直低著頭,就好像一切謊言被拆穿之後,頹然而內疚。

他也許想要掩飾,但是賀行看穿了一切,那么所有掩飾都沒有意義。

「更過分的是,您表面上說不召我回艦隊,卻又告訴我我目前所擁有的一切自由是因為何歡拿自己在扛。您是要我離開月球要塞的時候滿懷愧疚,對嗎?」賀行抬起眼,冰冷地看向洛天河,「我們這里所有人都應該羞愧,除了何歡。」

氣氛緊張到了冰點。

洛天河眯起了眼睛,臉上那種和氣的表情盪然無存,周圍的氣場也變得富有壓迫感。

吳潤立刻上前,想要緩和氣氛,但沒想到洛天河卻又笑了起來。

「我們的伎倆確實很拙劣。但是你吃這一套,不是嗎?」洛天河說。

「你…… 」賀行冷不丁被哽了一下。

洛天河從賀行的身邊走過,笑著說了句:「你的飛艦比賽我有去看。我也是你的粉絲。」

「你這么說我也不會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