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你有我呢(2 / 2)

狂瀾 焦糖冬瓜 4450 字 2020-09-04

「小子,雖然我很想左右你的選擇。但是路是你自己的,你願意留在黑暗里自怨自艾,害怕這個擔心那個,我是無所謂。」

說完,洛天河和吳潤就都離開了。

現在也沒什么心情去看戰艦了,賀行走到了何歡的身邊,扣住了他的手腕,拽了拽。

「喂,大boss都走了,你還在這兒憂郁個什么勁兒?回去,睡覺。」

這里太安靜了,賀行非常不習慣。

「對不起。讓你跟我一起……被測試。」何歡的聲音很輕。

「喂,我不喜歡這里。」賀行低下頭,去尋找何歡的目光,兩人的視線相觸碰的時候,賀行的心臟拖拽著思緒一陣下沉,「何歡,我更喜歡你的寢室,或者模擬艙啊、飛艦的機艙。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何歡的眼睛里難得流露出明顯的好奇。

「因為我能更輕易地聽見你的呼吸,靠得近一點就能聞到你身上的味道,不需要尋找就能對上你的視線,甚至於還沒碰到你我就知道那是你的溫度。你喜歡這樣的空間嗎?」賀行很認真地問。

「喜歡。喜歡的要命。」何歡的聲音輕輕顫動。

「所以你看,我們都不怕黑,也不怕密閉空間。我們怕的,只是戰艦的艙里只剩我們一個人。」

下一秒,何歡就把賀行緊緊抱住了。

那力量大到驚人,賀行的骨頭被勒到咯咯作響,整張臉都紅了,他咬著牙關承受著何歡的擁抱,這才是何歡。

他很孤獨,他渴望被理解,所以當賀行說出那樣的話,對他而言就像在沙漠中長途跋涉太過疲憊,連對水的渴求都放棄的人……忽然得到了一陣瓢潑大雨。

心底最干涸的裂隙,一點一點飽漲,然後被填滿。

賀行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跟著何歡回到他的房間。

他們連燈都沒有開,賀行只知道自己被摁在了那張窄小到翻個身都能掉下去的床上。

何歡的重量壓下來,他狠命地含吻著賀行的下巴,掠奪他的唇,肆虐一般完全放棄了克制和掩藏。

他的氣息很熱,舌尖裹挾著力量不斷碾壓著賀行。

賀行的內心一陣兵荒馬亂,他下意識想要撐起自己,但是何歡會更加用力地吻下來。

臉頰上感覺到一陣濡濕,賀行忽然意識到那是何歡的眼淚。

他的胸腔輕微地震顫著,他在哭。

賀行溫柔地貼上他的舌,回吻著,手指輕緩地嵌入他的發絲里。

「沒什么好擔心的,我就在這兒呢。」

黑暗里,視覺被大幅度地減弱,只剩下觸覺和聽覺,何歡好像也變成了另外的樣子,一個更真實的,賀行所不知道的樣子。

「還記得第一次在飛艦里搭檔嗎?我們贏了周洪和陳玉,你反而趴在駕駛席上哭了。」何歡說。

他離賀行很近,說話的氣息落在賀行的肌膚上,隨著空氣因為聲音的震顫,好像連心臟也跟著共鳴。

「記得。因為我想起了『黑魘之戰』里,那些一個一個離開我的前輩。包括城哥。」

賀行一邊說,一邊想象著自己的氣息觸碰上何歡的時候,何歡會不會像自己一樣,感覺到心悸,想要擁有和珍惜現在的一切?

「我……和你一樣。在我的戰艦里,第一個陣亡的是修復師。開戰之前,那家伙還跟我們說他有女朋友了。當時我還故意調侃他,叫他不要亂立flag。電視電影里不都那么演的嗎,什么老婆懷孕的,什么要參加女兒婚禮的,越是有牽掛的就越是回不來。」

何歡的聲音輕悠悠的,仿佛這道裂痕也很輕微,但賀行知道,何歡也許永遠不會對第二個人再說起那位修復師,但這道傷痛也永遠在何歡的心里。

「嗯,是啊。這家伙真是烏鴉嘴。」賀行說。

「當修復師一句話都不說,他的操作系統被防御師接管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出事了。

我不敢回頭,也不敢叫他的名字。我甚至沒有時間為他難過。」

每一秒都是千鈞一發。

只有生死。

「我的戰艦被十幾艘敵艦圍擊。因為那時候我的任務就是吸引敵人,給遭遇重創的第一中隊撤離的時間。這些敵艦的狙擊太厲害了,每一擊都目的鮮明而且角度精准。我不能讓它們再擊中我們的氧氣儲備了……氧氣儲備保住了但是……但是防御師被擊中了。她在流血,她依然堅守自己的位置。我是回去之後才知道,她死的很痛苦,非常痛苦。她本來可以摘掉氧氣讓自己解脫,但是她為了我們一直堅持到了最後一口呼吸。所有人都說把戰艦開回來的我是英雄……不……他們才是。」

賀行聽著何歡的聲音,閉上了眼睛,眼淚落了下來。

他一直以為這世上背負著沉重過去的只有他自己。

其實不是的,還有何歡。

他像個逃兵一樣,說自己怕黑,說自己怕幽閉空間,就離開了戰艦。

而何歡卻一直在這里,沒有怯懦。

「我的火控手……是臨時被調來了。他是個不亞於陳玉的高手,我不騙你。但是我們的匹配度不是很高,百分之八十一。在作戰之前的演習,我倆還在較勁。他說『何歡你那么牛掰,演習你自己來,我直接交出系統,我不跟你玩』。但是真到了作戰的時候,他明知道先打掉左側的敵人,他就會被擊中……但他還是選擇了保護我。」

賀行的心痛到無以復加,他發現所有的安慰都沒有意義,所有的痛苦都是烙印。

哪怕現在看起來愈合了,深刻的傷疤仍然在那里。

「戰艦里……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說什么不會有人回應……我帶他們回家也不會有人感激。我甚至不知道把那些追逐我的敵艦一個一個打掉的意義何在。我為什么要活著啊?他們都沒了。」

賀行覺得自己要瘋了,聽著何歡的每一個字,他的牙關就顫抖的厲害。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想要抱緊一個人,擁有一個人,想要留住一個人,溫暖一個人。

「你一定要活著啊。不然我怎么辦?」賀行的喉嚨疼痛得厲害。

「對,我一定要活著,我還有你。」何歡再一次吻上了賀行,「我要跟你回家。」

「無論你以後恐懼什么,有我呢。」賀行靠在何歡耳邊說。

「嗯。」

像是一聲嘆息,又仿佛所有的空虛都被滿足了。

他們就這樣緊緊抱著彼此很久很久,久到賀行的雙臂都發酸了,胸口都被壓的快喘不過氣,可就是舍不得放開手。

何歡就這樣枕在賀行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緊緊地抱著他。

全然占有的姿態,讓賀行連動都沒法動一下。

但這也是第一次,賀行意識到自己被另一個人深切地需要。

一整晚,賀行都沒有睡著。

整個寢室如果不開燈就是完全黑暗,但到了月球時間的早晨七點,床頭的燈就會緩慢地亮起來,模擬的就是窗台日光。

這個設計也是為了避免月球上的工作人員時差混亂。

靠著這一點床頭微光,賀行終於可以看清楚何歡了。

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何歡的額頭,濃郁纖長的睫毛以及鼻骨。他的眉其實生得很有風骨,因為他的眼睛輪廓很細膩,所以乍一眼會覺得他的眉也有幾分柔美。

但是此時順著微光看過去,賀行卻感覺到幾分銳勁。

他昨天流了很多眼淚,大概是因為在黑暗之中不用擔心被賀行看見,何歡的臉頰上還有著淡淡的淚痕,額前一兩縷發絲被淚水暈濕了,就這么貼在額角上,整個人都顯得脆弱又無辜。

賀行的胳膊都被對方壓到發麻了,他艱難地抬起一只手,完全使不上力氣,沉沉地垂落在床邊。賀行心想,這么小的床明擺著就睡不下兩個人,何歡還把他騙進來……明擺著就是不安好心吧?

即便是這樣,賀行發現自己也沒辦法責怪對方,甚至對於這種小心機還有點兒……竊喜。

手好不容易恢復了供血,賀行動了動手指,然後輕輕撥開了何歡額頭邊的發絲,這家伙的額頭生的真好看,讓人想要很虔誠地吻上去,觸碰他的思想,了解他的一切。

然後賀行又刮了一下何歡的睫毛,很癢,但是讓人刮得上癮。

賀行連著刮了四五遍之後,趕緊收了手。

因為何歡越是看起來安靜無害,就越讓賀行內心充滿警覺。

總覺得這家伙要是忽然張開眼,就要掠奪一切索取代價。

不知道過了多久,何歡的聲音忽然響起。

「你怎么不摸了?」

很輕,就像羽毛一樣掠過賀行的心頭。

「哈?你早就醒了?那你干什么裝睡?」賀行不爽地問。

但是何歡趴在自己身上的樣子真的讓人很有保護欲,賀行舍不得搖晃對方。

「想要知道你都喜歡我什么地方。」何歡閉著眼睛說。

「嘖……自戀。」

「我不動,也不睜開眼。你還想摸哪里?」何歡的聲音有一點點慵懶,還帶著一絲鼻音,讓賀行有一種自己被對方溺愛著的感覺。

「不摸。摸不動。我兩條胳膊都快廢了。」賀行悶悶地說。

這時候何歡的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睛,然後撐在了賀行的身邊,他的雙腿就在賀行的兩側,緩慢地抬了起來,減輕了賀行身上的壓力。

「啊……我都快被碾成餅了。」賀行發出一聲感嘆。

何歡笑了,坐在床邊,抬著賀行的胳膊輕輕幫他活血。

「對不起。」

「為什么要說對不起?」賀行眯著眼睛,身體隨著何歡的動作輕微搖晃,麻痹的胳膊正逐漸恢復知覺,他砸了砸嘴,就像一只慵懶的貓。

何歡輕微地嘆了一口氣,「我比你年長,比你經驗豐富,應該我來照顧你的和保護你的。」

「你已經照顧我太多,也保護我太多了。你貼著我的胸口睡覺的樣子,讓我覺得特別有成就感,大男人沙文主義自信心瞬間膨脹,好像自己無所不能。看啊看啊,s級的戰艦操作員都需要我才能睡得著。」賀行說。

何歡被他那句「大男人沙文主義自信心瞬間膨脹」給逗樂了,他的笑聲很脆,輕輕的兩聲落在賀行的心頭上,賀行的心顫動得更加厲害了。

「起來,吃早餐去。月球要塞的早餐味道還不錯的。」何歡將賀行拉了起來。

賀行盤坐在床沿邊,撐著下巴,露出懷疑的表情:「不可能吧……月球要塞的早餐我是吃過的。壓縮餅干泡牛奶……」

何歡站在旁邊,手指垂下來,正好撥弄了一下賀行的頭頂:「芙蓉蛋培根卷、中式肉包、奶油蘑菇湯還有豆漿。」

「不是吧?壓縮餅干呢?」

「兩年了,科技在進步。現在月球要塞的物資遠比你想象的要豐富許多。」何歡笑著回答。

賀行仰著頭,長久地看著他。

「怎么了?」何歡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然後意識到了什么,「我去洗把臉吧。就這么出去,肯定會被許沖笑話。」

賀行卻拽住了對方,很認真地說:「不會有人笑話你的。因為這樣的你看起來很坦率。笑也好,憔悴也好,都是真正的你。」

何歡低下了頭,「小東西,有些感性的話不要在剛睡起來的時候說。會擦槍走火的。」

賀行直接推了何歡一把,慢悠悠走去洗手間了。

何歡的洗手間很窄小,剛好容納一個人轉身,但是這在月球要塞里,已經是非常奢侈的配置了。

賀行大剌剌拿了何歡的毛巾洗臉,然後替他整理內務。

何歡看著賀行認真撫平床單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沒人會來檢查我的內務。」

「這是一種態度。」賀行回答。

何歡進了洗手間,不僅洗漱了,還剃須了,當他再度走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

而賀行也把那張窄小的床給收拾整齊了。

「我說,你這里太窄了。我是不是得回去力盾集團准備的地方?」賀行問。

何歡彎下腰,扣住床的下方,用力一拉,單人床竟然向外延伸,這就像是折疊沙發床。

雖然還是很窄,但至少能躺下兩個人了。

賀行滿臉黑線,看向何歡:「我說……你昨晚上為什么不拉出來?我腰酸背痛胳膊發麻!」

「我想靠你近一點。」何歡頓了頓,用很輕的聲音說,「這么多年,我第一次睡得安穩。」

賀行張了張嘴,發現連氣都生不起來。

「走吧,吃早餐去。我要吃芙蓉蛋培根卷和豆漿。」

「可是……套餐里芙蓉蛋培根卷是配奶油蘑菇湯的。」何歡回答。

「你腦子不好用了嗎?你要一個肉包配豆漿,我要一份如同蛋培根卷配蘑菇湯,然後換一下不就好了?」賀行回答。

「哦……因為從來沒有人跟我說換早餐。」

賀行忽然停了下來,眉梢一挑:「何歡,裝可憐這個招數呢,頂多就是用一次。次數太多了,就會讓人喪失同情心,你明白的吧?」

「嘖……我以為小別勝新婚,你對我會多一點愛心。」

「神他么的新婚。」賀行的耳朵隱隱又要發燙了。

走了沒多久,他們就來到了月球要塞的早餐餐廳。

餐廳里比賀行想象的要熱鬧許多,賀行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言喻風和葉陽。許沖就陪在他們身邊。

葉陽昨天跟他們一起被關在漆黑一片的通道里,後來又被洛天河命令離開,所以一整晚都在擔心他們倆。

許沖眯起了眼睛,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覺得何歡看起來神清氣爽啊,昨晚上像是發生了什么好事兒了?」

言喻風也回過頭去,看著賀行一副好奇的樣子盯著發早餐的窗口,搖了搖頭:「不可能。要真是有好事發生,你信不信這會兒就是何歡端著早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