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聖誕禮物上(2 / 2)

奸妃成長手冊 容光 4966 字 2020-09-04

【四】

顧知來的第三年里,柔然的族內起了小紛爭。像這種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所組成的都城原本就魚龍混雜,再加上都是馬背上長大的各個小種族,骨子里天生就有征服欲,蠢蠢欲動的心思一直潛伏著。

某日王城附近的一個柔然分支部落忽然發動政變,轉瞬之間攻至城下,王城之內一片混亂。

可汗也沒料到對方會這么突如其來地發動戰爭,當即緊急下詔,命郁久多率大軍出城迎敵,在大軍出城以後又命人關了城門,保護城內百姓。

郁久多雖天性不服輸,但也並非無腦之輩,此戰來得太過突然,敵軍看上去人數眾多,恐怕作亂的不止一個小部落,而是聯合了好幾支蠢蠢欲動的兵馬,而他們不過是臨時應戰,軍心不穩,恐怕很難取勝。

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種兵臨城下、千鈞一發之際,郁久多只得咬牙拔劍,一聲威風凜凜的「殺」,仿佛一把破鞘而出的利劍,帶著王城的大軍沖上了戰場。

原本有些紊亂的軍心在這聲豪情萬丈、無所畏懼的呼聲之下,也漸漸平復下來,大軍仰望著沖在人群前方的那個戰袍飛揚的雲麾大將軍,仿佛找到了必勝的信念。

這是柔然的驕傲,柔然的女英雄,帶著大軍一次又一次取得了無數戰役的勝利,這才有了他們這一支柔然人心中的不敗之師。

士氣一旦提上來,大軍的威力也猛增了不止一倍,一開始有些自亂陣腳的勁頭過去後,接下來的局勢漸漸拉了回來。

雖說敵軍眾多,但畢竟沒法與王城之內常年受到嚴格鍛煉的軍隊相比,尤其是汗血寶馬之上的郁久多,面容肅殺,銀牙一咬,在槍林箭雨里無所畏懼地穿梭著,一桿銀槍舞得赫赫生威,招招斃命。

她一身金光閃閃的盔甲染上了一層厚厚的血污,姣好的面容也沾染了鮮血的印跡,但始終身子筆挺地沖鋒在戰場上,似長空里烈烈飛揚的旗幟,昭顯著柔然的驕傲。

顧知站在城門之上,俯瞰著城下激烈的戰場,視線漸漸定格在了那個威風凜凜的女將軍身上。她果然不似尋常女子,銀槍在手,叱吒風雲,柔然人的骨子里流著不服輸的血液,從前幾年她回回成了他的手下敗將、卻年年刻苦練習,一心要超越他這一點就可以看出。

而此刻的她面容堅毅、纖細的身體里像是有一股永不疲倦的勇氣,支撐著她以女兒之軀勇猛殺敵。

可她畢竟是女子,漸漸地體力已經有些不支了,縱容拿槍的手還一直死死握著槍桿,但好幾次敵軍以劍阻槍時,她的那桿銀槍都幾欲脫手。

顧知看出了她的意圖,她正在不斷往敵軍深處的那個將領靠近,可密密麻麻的人牆需要她一個一個突破穿越,她哪里還支撐得住?

顧知皺眉,果然還是那個愛逞能的郁久多。

敵軍顯然也注意到了她正孤身一人往內部深入,於是又發起新一輪的攻擊,眼看著她的銀槍就要脫手飛了出去,郁久多猛地躍下馬背、飛身而出,試圖抓住騰空而起的銀槍,可另一把長刀照著她的胸口就刺了過來。

難道今日要身死於此了?她有些駭然。

長刀已然穿入胸骨,金甲也沒能擋住這一擊,郁久多只感覺到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隨即有溫熱的鮮血淌出。

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有人忽然攬住了她的腰,穩穩地躍上了馬背,那人伸出右手抓住了空中的銀槍,照著近身襲來的敵軍干凈利落地一刺,那人腹部受槍,當場倒地身亡。

郁久多回頭去看,卻只看見那個軟綿綿的漢人穩穩地攬住她,手里還持著她的長槍,姿態輕盈好看地開始殺敵。

她受了傷,動彈不得,而顧知抱著她,因為敵軍甚眾,無暇分心去照顧她,所以看也沒看她,只是從容地說:「你且抱緊我,缺了只手,軟綿綿的漢人沒法應戰。」

郁久多面上一惱,為他的嘲諷趕到惱羞成怒,可她不是不識好歹之刃,明白戰場之上孰輕孰重,於是俯□去抱緊了馬脖子,卻沒依他所言抱緊他。

這一戰贏得艱苦,郁久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馬背上待了多久,待到局勢已經差不多一邊倒了之後,顧知才松口氣,慢慢靠近了副將身邊,要他清理剩下的殘軍。

郁久多一愣,他既然出手了,為何不堅持到戰斗結束?

忍不住嘴賤,出言相譏:「怎么,王爺也堅持不住了?」

顧知低頭看她一眼,沒說話,轉而握著韁繩重重一抖,嘴里輕快地發出了催馬前行的聲音。

馬蹄輕揚,很快帶著兩人從人群後方沖了出去,奔向了王城後方沒有敵軍的山林里。

【五】

「你帶我哪兒?」郁久多皺眉,咬牙想要起身奪過韁繩,「本將軍從不做戰場上的逃兵,死也要堅持到最後一刻!」

顧知理都不理她,只伸出左手輕輕抵住她的背,不讓她從伏著的姿勢坐起身來,嘴里也不說話,只是帶著她往林子里去。

郁久多惱怒異常,可眼下胸口受了傷,溫熱的鮮血汩汩外流,馬背上都沾染了一大片。她痛得不敢動,一動就牽扯到傷口。

終於,戰馬停在了一條溪流邊上,顧知姿態優雅地翻身下馬,然後把她穩穩地抱了下來,不顧她的掙扎,一路走到了溪邊。

「戰局已定,你以為只有你在,柔然才會勝利?」他輕描淡寫地說,然後把她平放在溪邊的草地上,忽然伸手扒下她的鎧甲,撕開了她胸前的里衣。

「你干什么?」郁久多倒吸一口涼氣,又驚又怒地看著他,也不顧傷口了,伸手便要推開他。

豈料她快,顧知比她還快,穩穩地抓住了她作亂的手,淡淡地說了句:「別動。」

郁久多哪里肯聽他的話?依舊拼命掙扎,於是顧知果斷地從腰間的錦袋里掏出一根銀針,倏地插入她的脖子上,郁久多渾身一麻,全身的力氣都像被抽空一樣,再也動彈不得。

她一心以為顧知要趁機對她做點什么,憤怒又羞恥,只能死死咬著嘴唇,眼里幾乎要噴出火來。

顧知沒理她,拿出一方白色的手帕在溪水里打濕後,又回到她身邊,一點一點幫她擦凈傷口的污血,她里衣內的杏色肚兜露了出來,可他目不斜視,恍若未覺,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清澈如水,毫無雜念。

漸漸地,郁久多安靜下來,因為眼前的人替她擦拭完了污血以後,只是撕下了自己下襟的一截布料,然後替她細心地包扎好了傷口。他冰涼的指尖觸到了她左胸前的肌膚,瞬間滾燙了她的血液。

郁久多怔怔地看著他,感受著傷口火辣辣的疼痛,忽然有些茫然。

她似乎從未這樣近距離地觀察過他,此刻這個討人厭的漢人專注地替她包扎著傷口,睫毛細密纖長,溫柔地在眼瞼處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他的皮膚與任何一個柔然人都不一樣,白皙光滑,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筆挺的鼻梁之下是他薄薄的嘴唇,總是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虛偽至極,可是眼下他沒有笑,看上去賞心悅目得多。

其實他的脂粉氣……有時候還是很好看的,對吧?

她忽然想起了方才在戰場之上,他姿態優雅地殺敵作戰,舉手投足間俱是從容淡迫的輕輕一擊,可是卻都無比巧妙地襲中敵人最脆弱的地方。

恍惚記起了學宣朝文化時,夫子教過的那首詞: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她一直認為只有威武英勇的姿態才是證明一個人實力強大的必要條件,可是這個在她眼里一直軟綿綿的漢人卻用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姿態帶給她新的震撼。

他真的是那個軟綿綿的綉花枕頭嗎?

顧知注意到她在觀察自己,也不拆穿,而是淡淡地問她:「將軍是不是覺得戰場上沒了你,柔然就必死無疑?」

郁久多臉色一沉,不說話。

「明明已經是強弩之末,卻還偏偏逞能,若不是我,將軍以為你現在還能好端端地躺在這里跟我吹胡子瞪眼嗎?」顧知看穿她的惱怒,直截了當地拆穿了她。

郁久多被他諷刺,心頭氣不過,於是反唇相譏:「我是柔然的將軍,帶兵打仗若是不堅持到最後一刻,半途逃跑,軍心何在?比起保命之道,我自然不如你們漢人,哪怕就是吃了敗仗,當場跪地,求爹爹告奶奶磕頭認錯便好,反正為了一條賤命,自尊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東西,不是么?」

饒是顧知脾氣好,聞言眼眸也深幽了些,面色微沉,停下了幫她包扎的動作。

他蹲在她身旁,毫不避諱地看著她,輕而易舉點破了她的薄弱之處:「將軍比尋常女子多了一股豪氣,多了三分勇氣,從小到大勤奮習武,所以有了今日柔然人引以為傲的雲麾大將軍,可你知道你的致命缺陷在哪里嗎?」

還不待郁久多回答,他就一字一句地對她說:「你只懂蠻狠霸道的攻擊,卻從不懂得何為戰術,對待一切機智的御敵之術,你都無一例外視為懦夫的旁門左道,只一心一意沉浸站在自己英勇不凡的輝煌戰績里,這不叫勇敢,這叫莽撞。」

「你,你放肆……」郁久多氣得渾身顫抖,只恨渾身無力,無法跳起來與他決一死戰。

顧知淡淡地看著她,忽然站起身來,負手走到溪邊,輕描淡寫地問她:「將軍可知為何這幾年來宣朝在邊境之爭上屢屢挫敗於你手下嗎?你以為真是因為你率領了一支不敗之師?新帝即位,無暇j□j對付你們,所以任由你們在邊境胡來,前來迎敵的根本不是什么有才之士,不過是邊境幾個小地方的小小武將,徒有匹夫之勇,否則偌大宣朝,真的會懼怕區區柔然嗎?」

郁久多氣急了,咬牙切齒地怒道:「你敢侮辱我柔然無能!」

顧知笑了,轉過頭來雲淡風輕地望著她:「不過幾句話,將軍便說我侮辱柔然,那將軍捫心自問,你又是如何看待我宣朝百姓的?漢人也許不如你們力氣大、性格坦率,但那也是先天環境所致,不像你們柔然人自小在草原長大,在馬背上生活。將軍總把那句『軟綿綿的漢人』掛在嘴上,難道就不是侮辱我宣朝無能了么?」

郁久多被他說得毫無還口之力,再加上胸口的傷一跳一跳地疼,她又羞又怒,卻不知如何反應。

顧知走回她身邊,最後把那布條系好,然後替她攏好衣衫,抱她上馬。

他夾了夾馬肚子,卻只是策馬慢悠悠地走著,約莫是怕太過顛簸會影響她的傷勢。清風里,郁久多聽見身後傳來他柔和清澈的嗓音:「懦弱而有智,是為中人;有勇而無謀,是為庸人。有勇有謀,方為人上人。我看將軍你年輕有為,天資聰穎,若是謙遜治學,他日未嘗不會成為草原上的神話,又何必驕傲自滿,停滯不前呢?」

郁久多渾身一僵,半晌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她茫然地垂下眼眸,卻只看見腰上那只修長好看的手臂輕輕攬著她,明明不夠健碩有力,卻不知為何前所未有地令人安心。

【六】

那場戰役之後,郁久多又一次受到可汗的嘉獎,可汗憐惜她沙場負傷,賞賜了很多上好的葯材去將軍府。郁久多看也不看,只坐在床上發呆。

可汗准了她在府上養傷,她這一養就養了一個多月,明明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卻不知為何磨磨蹭蹭一直不去上朝。

「將軍可要練槍?」伏朱小心翼翼地湊過來,手里捧著她的那桿銀槍。

郁久多默不作聲地拿過來……也不知那人多久把它送過來的。她緩緩地摩挲著那人握過的地方,依稀想起了他說的話,終是嘆口氣:「伏朱,去書房里把兵書拿過來。」

事實上她早知自己理虧,可是當上雲麾大將軍已有五年,她那么多次上場殺敵、英勇作戰,取勝無數。她還是個姑娘,還這么年輕,再加上一度被眾人的誇耀和頭頂的光環籠罩,難免失了那分謙遜。

這一次在戰場上受傷,還險些喪命,顧知救了她,同時也狠狠挫傷了她。

他說她有勇無謀,只算是庸人罷了,她惱羞成怒,一連一個多月都避著他,又何嘗不是因為自知理虧,無顏面對他呢?

他不過是她口中那個軟綿綿的漢人,卻不論才識還是身手都遠勝於她。

郁久多開始成日埋頭於兵法軍書中,不求一日達到了熟於心的地步,至少……至少不再做他口中那等被驕傲自負蒙蔽了雙眼的庸人。

伏朱可吃驚了,咱們家這從來不讀書、只練武的大將軍怎的轉了性,竟然這么多日窩在屋子里看兵書,銀槍一次也沒摸?

小姑娘跑去告訴了隔壁世子家相好的小青年,小青年又告訴了世子大人;過了幾天,世子大人上朝時,可汗問起郁久多的近況,於是世子猛地想起這么一茬,便笑眯眯地把第一手消息分享給了大家。

眾人皆是一怔,雲麾大將軍每日在家看書?

人群里的顧知卻是微微一笑,眼里閃過一絲了悟的光彩。

這個口是心非的小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一天之內要醞釀出一個完完整整的故事,我高估了自己。在電腦前坐了整整六個小時,我只寫出將近一萬字,時速讓我想撞牆。

因為郁久多是柔然的姑娘,為此我查了相關資料,但是畢竟也很片面,具體風俗習慣還請考據黨手下留情。

故事的精彩片段應該是在下一章,因為動心之後,感情戲會很多,誠如大家在前文所見,本故事有虐點,但是既然說了是聖誕禮物……肯定不能太悲情對吧?

也不知道下一章能不能在今天之內碼出來,照這個速度,咳咳……有點困難。

不過還是要祝大家聖誕節快樂,天氣越來越冷了,大家注意防寒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