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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日月山庄】據說地上鋪滿了金磚
屋門發出刺耳聲響,來人走到床邊,聲音是慣有的冷漠:「遇險不求自救,只會閉著眼睛裝死?」
邱子熙睜開眼睛,怒不可遏:「果然是你!」
邱子風一笑:「是我,是我什么?」
「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瘋子!」邱子熙掙扎,「放開我!」
「我瘋?」邱子風拎住他的衣領,將人狠狠拉起來,全然不顧對方的四肢都被牢牢捆著,這一拽,幾乎讓繩索借力勒入皮肉。
邱子熙臉色煞白,覺得下一刻自己或許就會被他撕裂。
「我若是不瘋,你早就沒命了。」邱子風松開手,讓他跌回床上,「好好在這待著!」
邱子熙粗喘:「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的目的,你該一直心知肚明才是。」邱子風道,「我要鳳鳴山庄。」
「你擔心我會和你爭家產?」邱子熙問。
邱子風嗤笑出聲,目光懶懶掃過他的窘狀,「你?搶家產?」
邱子熙惱羞成怒,又狠狠發力扯了一下捆住自己的繩索:「這是哪里?」
邱子風卻已經轉身出了房門,也不知在吩咐誰,只短短說了一句:「看緊些。」
對方答應一聲,窗口人影閃動,聽腳步少說也有七八人。
邱子熙仰面朝天躺在床上,有些懊惱自己平時疏於武學,此時才會成了待宰的魚肉。若此番能活著出去,定要發憤圖強,將今日所受的屈辱悉數討回來。
他豎著耳朵,期盼外頭能傳來一些別的動靜,自己多少也是邱家的三少爺,青天白日失蹤了,總該有人尋的。哪怕娘親與大哥都已經被困住,那至少還有陸公子與葉神醫,他們應不會坐視不理才是,早晚會尋來這荒宅。
不過這件事,邱子熙卻想錯了,這處破屋根本就不是鳳鳴山庄內的荒宅,而是位於山中的僻靜茅屋。
負責每日送柴火的老王照舊推著車前來鳳鳴山庄,兩扇朱紅的大門卻緊閉著,敲了半天也不見開,只聽里頭人來人往,鬧得很,於是趕緊轉身離開——畢竟是江湖門派,萬一是有人上門尋仇呢,還是躲遠一些好。
「三少爺!」
叫喊聲此起彼伏。
卻意料之中的,毫無收獲。
「二少爺。」管家催促道,「報官吧。」
「報什么官。」邱子風說得輕描淡寫,「傳出去讓外人笑話。」
管家聞言更著急:「可家里都亂成了這樣,再拖下去,怕是三少爺會有危險啊。」
邱子風卻沒再回答,而是向後院走去。
管家一路看著他的背影,想了又想,最終還是狠狠一跺腳,轉身想私自去將此事告知官府,卻又被人攔住。
「這位大叔。」阿六肩上扛著金絲大刀,叉開腿威武站在門口,「你要去哪啊?」
管家膝蓋發軟,嘴里胡亂應了一句,便趕忙告辭離開,腦中亂成一團麻。先前分明就是三少爺又哭又鬧,方才讓老夫人松口,請來了這陸大俠與葉谷主一行人,可為何現在這莽漢竟然開始幫著二少爺做事?
百思不得其解,他索性不想了,只在心里求神拜佛,祈求這亂子快些過去,老夫人與大少爺快些醒來。
「如何?」邱子風問。
葉瑾試了試邱老夫人的脈相,搖頭,眼神難得茫然。
他從未接觸過如此詭異的脈相,像是死人,像是中毒,可偶爾又像是正常健康的活人,同第一個出事的邱子辰一模一樣。
街邊古老流傳的話本中,關於僵屍的記載不算少,以噬咬謀同類,眼無神采,半獸半人,刀槍不入,原先只當是故事,可現在看來……
葉瑾眉頭緊鎖,看了眼邱子風:「一時片刻,看不出什么。」
「看不出來,就不看了。」邱子風道,「我請谷主去個地方。」
葉瑾問:「哪里?」
邱子風道:「那處鬧鬼的荒宅。」
葉瑾不解:「去那里做什么?」
邱子風答:「找人。」
陸追站在巷道中,看著面前濕漉漉落滿青苔的牆壁。
岳大刀道:「是死胡同。」
陸追縱身一躍而上,下方正是那處荒宅。
岳大刀也跟了上來,問:「公子要去看看嗎?」
「自己小心。」陸追點頭,悄無聲息落在了院中。
岳大刀也屏住呼吸,不過即便如此,也記得替陸追撐著傘。反正公子也沒說不要,那還是少淋一些雨好。
荒宅內此時安安靜靜,並無任何動靜,顯然即便是邱子熙失蹤,也未能掰動這處所謂「禁地」的威嚴。屋門搖搖欲墜,窗戶上結滿蛛絲,不像是有人進去過的樣子。
陸追站在院中枯井邊,往里看了一眼。
岳大刀心里發毛,該不是要往里跳吧?正想開口問,卻被陸追一把扯住手腕,拉向了左側隱蔽處。
來的人是邱子風。
他像是對這里極其熟悉,進院後沒有一絲猶豫,便跳進了枯井中。
岳大刀看向陸追,現在要怎么辦?
陸追搖搖頭,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兩人繼續盯著那井口。約莫過了半柱香的工夫,就見邱子風又從井里鑽了出來,面色惶急,打算再度翻牆離開。
陸追嘴角一彎,拍拍岳大刀的肩膀,示意她繼續守在此處,自己則是悄無聲息一路跟了過去。
岳大刀手中攥著油紙傘,不懂陸追是何意,卻又不敢離開,只好乖乖盯著那枯井,想著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還沒等過去多久,卻又有人進了這處荒院。
依舊有邱子風,還有一人是葉瑾。
「這里?」葉瑾問。
邱子風點頭。
葉瑾在井口探頭,邱子風將手伸入懷中,像是要掏什么東西。
岳大刀看在眼中,情急之下也忘了自己在暗處,站起來大聲道:「谷主小心!」
葉瑾聞言本能回身,反手就是一把葯。
邱子風閃身躲開。
……
「谷主。」岳大刀跑上前,「你沒事吧?」
葉瑾搖搖頭,狐疑看著邱子風:「你想做什么?」
邱子風卻問岳大刀:「你為何在這里?」
岳大刀沒搭理他,對葉瑾道:「這人不是什么好東西,谷主要小心些。」
「這話可冤枉。」邱子風道,「這井中想來氣味不會好聞,我只是想摸一條手巾出來而已。」
岳大刀瞪他一眼:「你方才下去的時候,怎么不捂手巾?」
邱子風道:「我?剛才下去?」
葉瑾也道:「剛才是何時?」
「就剛才啊。」岳大刀答。
……
葉瑾道:「姑娘是不是看錯了?剛才二少爺一直同我在一起,少說也待了一炷香的時間。」
岳大刀:「……」
「有人易容成我?」邱子風問。
「糟了!」岳大刀一拍腦門,「陸公子跟著那人一道離開了!」
葉瑾大驚:「去了哪個方向?」
岳大刀伸手一指。
葉瑾當即便追了過去。
「來人!」邱子風沉聲道。
「少爺。」一群家丁從外頭涌入,都是他的心腹。
「看著這荒宅。」邱子風道,「一只蒼蠅也不准放出去!」
眾人答應一聲,將荒宅圍了個水泄不通。
另一頭,陸追跟著那冒牌貨走走停停,圍著邱子風的住處少說也來回兩趟,卻沒進去,而是換了條岔路,徑直去了後院。
沿途風越來越涼,人也越來越少。
路的盡頭是一片雜亂的柴房,年久失修,風化斑駁。
邱子風停下了腳步。
陸追道:「大少爺。」
寒風驟起,幾枚銀針迎面飛來,針尖幽紅,不知淬有何物。
陸追手中寒光一閃,將暗器斬落在地。下一殺招緊隨而至,速度極快且陰毒狠辣,皆是要命的死手。
陸追身姿輕靈,腳尖劃過屋頂殘瓦,單手揚出極小的蛛絲銀鉤,從對方臉上生生扯了張面皮下來。
邱子辰有些狼狽地後退兩步,眼底恨意驟現。
陸追道:「看來我沒猜錯,果真是你。」
邱子辰道:「我和陸公子無冤無仇,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陸追想了想,道:「那你就算我多管閑事吧。」
這話說得隨意,卻反而更加勾起了邱子辰的怒火。他雙臂一震,不知從何處抖落兩把短刀,再度纏攻上來。
陸追揮劍挾風,與他斗得難舍難分。偶爾雙目相接,便見邱子風雙目泛白,不似常人。而每每有此異狀出現時,情緒也會隨之暴躁起來,出招凌亂而又狠毒僵硬,像是想要速戰速決,將他置於死地。
陸追心里搖頭,合劍回鞘雙膝一曲,恰好躲過對方一刀橫掃。袖中一枚飛鏢同時閃出,直逼邱子辰面門。
不過卻打了個空。
因為陸無名從天而降搶先一步,將邱子辰隔山一掌拍了個魂飛魄散。
……
陸追道:「爹。」
「沒事吧?」陸無名問。
陸追搖頭:「我沒事,不過這位邱大少爺似乎中蠱了。」
「中蠱?」邱子風是陪陸無名一道尋來的,聽到後道,「何以見得?」
陸追道:「我不是大夫,不過看他雙目失神,不像是正常人,不如先帶回去吧。」
邱子風抬手封住邱子辰三處穴道,叫來手下將他抬了回去。
葉瑾迎面跑來。
「出了何事?」陸追趕忙扶住他。
葉瑾氣喘吁吁,對邱子風道:「你娘也是人易容的?」
邱子風臉色一變:「人在哪?」
葉瑾道:「被我撒了一把葯,暈了。」
待陸追一行人趕過去,牆角下哪里還有邱老夫人,分明就是個骨骼瘦小的男人,臉上傷痕遍布,一張□□脫落在地,只能憑借著衣服認出來。
邱子風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他先前一直以為娘親是被邪教洗腦,卻從未想過,竟是完全換了個人。
而在兩處院落中,負責守著「邱老夫人」與「大少爺」的丫鬟仆人還茫然不知,還時不時進屋看看床上躺著的人,見依舊一臉蒼白昏迷不醒,便又趕忙躬身退出去,不敢出大聲。
邱子風怒火沖天一腳踢開門,黑著臉大步進了卧房,抬手在那「邱老夫人」耳後摸索半天,果然又完整撕下來一張面具。至於睡著的「邱子辰」,自然也一樣是由旁人易容而成,都是假貨。
真正的邱老夫人不知人在何處,兩個假冒者一個被打成重傷,另一個一直躺在床上的,則壓根是用傀儡人所制,體內灌了七八種蠱蟲,脈相才會時死時活,時而詭異時而正常——全看是那種蠱蟲在活動。而真正的邱子辰則被陸無名一掌拍得昏迷不醒,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看架勢一時片刻不會好轉。至於那處枯井,陸無名親自帶人下去探尋,果然發現了暗道密室,另有一頭連接著花園假山,只是里頭桌椅翻落在地,早已空空如也,還是遲了一步。
沒抓到食金獸,沒有看到滿身毛,葉神醫嘆氣,又往那假的邱老夫人嘴里塞了一把葯。
陸追問:「三少爺在何處?」
「後山,柴棚里,很安全。」邱子風道,「我將人關進去的。」
此時天色已暮,山庄內也安靜了下來,搜尋邱子熙的人已經停止,雖不清楚究竟出了何事,不過都隱約聽到傳聞,說老夫人或許是假的——至於是從何時開始假,那就不知道了。
忒嚇人。
邱子風道:「我擔心他們馬上會對三弟動手,才會將人打暈送出去。」
覺察到娘親有異樣,是在幾年前。
「在爹去世後,原本這山庄是該交給我的,可娘親卻一反常態,說要由她親自執管。」邱子風道,「倒不是說不給我便不對,只是娘親平日里對這些事情毫無興趣,那次卻態度堅決,我難免心中生疑。」
再往後,邱老夫人做事的手腕與風格,都純熟而又決絕的不似以往,將鏢局的產業越做越大,邱子風心里的疑慮也就越積越多,越發堅信她是入了邪教,被人洗了腦子。
他的確想要掌管整座鳳鳴山庄,卻也並不想為此眾叛親離,因此一直在暗中布局,打算查明一切。卻不曾想,幾年時間下來,一切都在朝著越來越不可控的態勢發展。
邱老夫人愈發情緒不可琢磨,而一向吊兒郎當的大哥也出現了變化,會幫著母親當眾訓斥自己,表情僵硬而又詭異,可在隔天又會將怒意轉瞬忘卻,繼續酩酊大醉賞樂看舞,像是分裂成了兩個人。
唯一沒有改變的,就是邱子熙,邱子風也因此對他多留了幾分意,直到他發現,邱子辰一直在有意無意地接近這個三弟,自己正在變成被全家孤立的那個。
一股寒意涌上心頭,而此時此刻,魅妖也正好離奇失竊。
「那究竟是什么?」陸追問。
「我先前所言非虛,魅妖的確是一對玉笛。」邱子風道,「不過相贈之人不是什么紅顏知己,而是西南小葉寺一位高僧。」
「有何用?」陸追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