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一張白紙(1 / 2)

同歸 語笑闌珊 2502 字 2020-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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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一張白紙】你是誰,我是誰

見陸追整日都待在藏書樓中,阿六原本也想幫忙,結果翻了還沒兩頁書,便困得昏天黑地,呼呼大睡起來,最後因為呼嚕聲太大,被無情地趕了出去。

岳大刀道:「你還是安心劈柴吧。」

阿六試圖辯解:「其實我也是識字的。」並不是不能看書。

岳大刀道:「公子那樣的人,坐在書卷中才好看,你不行,你打架時好看,幫別人劈柴時也好看。」

聽了前半句,阿六還在沮喪,聽她說完卻又高興起來,因為畢竟還是有好看的時候。

於是等葉瑾來時,就見小倆口正牽著手,一起說說笑笑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是不是該准備賀禮了啊……葉神醫心想,溜溜達達上了藏書樓。

陸追將面前的書堆到另一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酸痛的筋骨。

「方才我在來的路上遇到了陸前輩。」葉瑾推門進來,將食盒遞給他,「讓我叮囑你要多休息。」

「看書罷了,又不累。」陸追打開蓋子,往里看了一眼,又聞了聞:「今日換了葯?」

葉瑾幽幽:「你這話若是讓我娘知道,只怕又會大受打擊。」葯什么葯,分明就是湯,很滋補,恁長一根人參。

陸追:「……」

「這些都是二當家寫的?」葉瑾將桌上一摞紙拿起來,就見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往後則是草繪了不少陣法,看得出來是下了大功夫。

陸追答應一聲,端著碗繼續喝熱湯,不一會臉頰就紅潤起來,額上也出了密密一層汗。

葉瑾問:「好喝嗎?」

陸追答:「滋補。」

葉瑾拍拍他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成日里泡在書堆中雖說枯燥了些,但只要一想到蕭瀾,便也不會覺得有多累。直到深夜時分,陸追方才從書堆中抬起頭,一個人慢悠悠往住處走。

天邊星辰閃爍,花園蟬鳴聲聲,夏夜微風吹亂額前碎發,微微有些癢。不遠處,閃著粼粼波光的湖面打碎一池月光,眯起眼睛看過去,就像是漂了數不清的寶石。

於是原本昏沉的大腦也恢復了清明,陸追彈指打出一道微弱的疾風,驚起草叢中無數螢火蟲,在夜幕里點起一盞盞小小的燈,晃悠漂浮在半空中。

如同身處一幅曼妙的畫卷中,深深呼吸一口帶著泥土芬芳的空氣,竟有些不舍得就此回去。自從離開王城,似乎就沒有再如此悠閑愜意地賞過景,此時難得既有美景,又有心境,陸追索性尋了一處繁花盛開的高地,打算獨自坐一陣子。手邊雖無美酒,但只對著皎皎明月寄情,也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碧綠的銀草長了約莫半人高,陸追伸手撥開,吹著小風走了還沒兩步,卻面色一僵。

……

高大的黑色身影從草叢中央騰躍而起,懷中還抱了另一人,那青綠色的衣擺只在月光下倏忽一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飛一般掠過重重屋頂,隱入了深宅大院中。

一枚玉佩安安靜靜躺在草叢中,楓葉的形狀,上頭刻了一個秀氣的「瑾」字。

……

沈家輕功獨步天下,但沈盟主就算再江湖第一,也只能抱著人跑得快些,並不能隱身。

陸追無比後悔,為何自己在從藏書樓中出來後,不老老實實回住處睡覺,而是要來花園中賞月。一路哭笑不得回到住處,阿六在院中奇怪:「咦,爹你怎么看起來有些腿軟。」

腿軟就對了。陸追拍拍他的肩膀,明日哪里都不許去,記得來藏書樓陪你爹一起吃黃連。

另一頭的主院里,各色葯草正在幽幽散著香,卧房里頭燭火還沒熄,窗紙上映出一對倒影,相對而坐,鴛鴦成雙。

值夜的下人趕忙退出去,不忘關上院門。

葉瑾撲在枕中,裹著被子在床上翻滾,生不如死,很想沖去冥月墓,問那老巫婆要些失憶的葯來。

沈千楓看得好笑,倒也沒說話,任由他一個人鬧,直到後頭險些被踢下床,方才將人拉起來鎖在懷中:「聽話。」

「都是你的錯!」葉瑾凶殘指責。

「我哪里錯了?」沈千楓故意逗他。

你哪里都不對啊!早就說少跟秦少宇在一起廝混,十分流氓,如果是我一個人,那根本就不會在外面!葉瑾騎在他身上:「明日你去要玉佩!」

「明日去那草叢中拿便是,陸二當家何等通透,他怎么會撿了東西等你去討要。」沈千楓雙手卡著他的腰,免得人從自己身上掉下去。

葉瑾想了一會,還是覺得很想撞牆,並且悔不當初。

自己到底為什么要跑呢?就不能蹲在那里,安靜地割一把草去喂驢嗎?或者淡定松一松土,說是要種葯呢?一聲不吭轉頭就跑,而且還是被別人抱著跑,不管怎么想,原因都非常非常下|流。

於是這一切就又都成了沈盟主的錯,理由是「我讓你跑,你就真的帶著我跑了嗎」?

一日既往很有道理,不接受反駁。

沈千楓全盤接受:「嗯。」

葉瑾瞪大眼睛:「你居然在笑?」

沈千楓道:「我沒有。」

你沒有才見鬼了。葉瑾凶巴巴擼起袖子,試圖家暴,只可惜武力值懸殊,沒多久便從暴躁指控變成了低啞曖昧的喘息,斷斷續續,若有似無。

床頭銅鏡被打落在地,落在散亂的青綠衣衫上,照出半面起伏交疊,春|情盪漾。

第二日,陸追乖乖飲下一碗葯湯,雙手恭敬將碗還回去:「多謝。」

葉神醫神情嚴肅,坐得筆直。

屋里是死寂的沉默。

片刻後,陸追道:「我什么也沒看見。」

沒看見就對了,因為我什么也沒有做,很純潔。葉神醫咳嗽兩聲,轉移話題:「陣法研究出來了嗎?」

「怕是還要一段時間,」陸追將桌上的紙遞給他,「當初陶夫人教給我相思局時,只說是有情人玩的小把戲,現在看來,她應當是改了不少東西。」

「為何不寫一封書信,去問問陶夫人可知道這陣法?」葉瑾道,「萬一知道,豈不皆大歡喜。」

「陶夫人向來行蹤不定,怕是連蕭瀾也未必能知道她人在何處。」陸追道,「不過書信已經送去伏魂嶺了,且看會不會有回信吧。」

冥月墓中,一盞燈火忽明忽滅,照著床上蕭瀾的半邊側臉。從蠱蟲入體算起,他已經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鬼姑姑站在一側,看著那安靜乖巧的容顏,恍惚間像是又回到了從前,十余年前,那常伴自己身邊的少年。

曾經寄予的希望的有多少,如今的失望就有多少,不過幸好並不算晚,自己還有時間能補救。她從葯師手中接過一瓶葯,捏起蕭瀾的下巴,緩緩倒進了嘴里。

清涼的液體滋潤著干涸的嘴唇與身體,像是黑暗中的一線光,讓陷入沉睡的蕭瀾輕輕動了動。

鬼姑姑在旁不自覺便握住拳頭,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

葯師低聲道:「姑姑不必擔憂,少主人很快就要醒了。」

話音剛落,蕭瀾就睜開了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床頂,許久也沒說話。

鬼姑姑試探道:「瀾兒。」

蕭瀾側首看她,並沒有說話。五官未變,模樣未變,可卻像是自骨子里完全換了一個人。從一柄鋒利光寒的利劍,變成了一個懵懂未開的孩童,眼底是困惑而又干凈的,那是他先前從未有過的神情。

鬼姑姑又喚了他一聲。

蕭瀾撐著坐起來,四下看看,依舊沉默不發一言。凜冽的眉峰聚在一起,臉上多了幾分警惕。

葯師在旁道:「少主人不認識姑姑了?」

蕭瀾目光掃過他,像是正在零星的細碎記憶中搜尋著什么,最終卻毫無結果,人也逐漸煩躁起來。葯師上前想要替他診脈,卻被一把卡住脖頸,在「嘎巴」聲中,險些斷了骨頭。

「瀾兒!」鬼姑姑李生呵斥一聲,上前將他的手一把打落。

葯師踉蹌滾落一邊,彎著腰拼命咳嗽,眼前亂冒的金星許久才消散。她心里有些驚訝,蕭瀾自幼在冥月墓中長大,武功路子她自以為已經了解得很清楚,卻沒想到方才那一招,自己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蠱蟲只會讓人記憶消失,卻絕不會令其功力大增。唯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蕭瀾一直就隱藏著自己真正的實力,哪怕是在面對鬼姑姑時,也從未施展過全力。唯有此時此刻,才在茫然與恐慌下忘了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