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私會(2 / 2)

同歸 語笑闌珊 2513 字 2020-09-05

「我當真累了。」陸追坐起來,依舊呵欠連天,「不是在山道間奔波,就是在山洞中靠著牆閉會眼睛,昨晚難得沾到床。」

「你去做什么了?」蕭瀾不解,「山中,月兒灣?」

「是奴月國。」陸追道,「你當日寫了書信過來,正巧,那奴月國的人也自己找上了門。」

「找到了統領府中?」蕭瀾問。

「是,你還記得我們在洄霜城時,遇到的那個小姑娘嗎?」陸追道,「小桃,豆腐坊老姚的女兒。」

「自然記得,怎么,她是奴月國的人?」蕭瀾意外。

「差不多,她嫁了個奴月國的人,而且那奴月國,與冥月墓和白玉夫人都有迂回曲折的關系。」陸追伸著手,讓他幫自己換衣服。

從舒雲的故事開始,到自己對白玉夫人的猜測結束。陸追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又道:「所以我才想再去那墓室看看,有些事情,光靠在外頭猜測,也出不了結果。」

「這般離奇?」蕭瀾想了想,「不過似乎也合情合理。」

「真想回到那個時代,去看看真相究竟是什么。」陸追嘆道,「像現在這樣猜來猜去,頭疼。」

「兵荒馬亂的,我可不准你回去。」蕭瀾捏捏他的臉頰,「想知道當年的事情還不簡單,老天可給你留了活口。」

「蝠?」陸追搖頭,「我爹一直派人在尋,陶夫人與阿六他們也在找,他卻像是失蹤了一般。」

「我也沒找到,妙手前輩更是天天念叨,說八成已經死了。」蕭瀾道,「不過他沒這么短命。」

陸追附和:「禍害遺千年。」

「不過所謂精妙絕倫的白玉雕像,我也未在墓中見過。」蕭瀾道,「當日倒是從坍塌的廟宇中掉下來一粒珠子,可要拿去問問那舒一勇?」

「我告訴他們了,下次帶去看看吧,不過知情的可能性也不大。那舒家的先祖從未提過什么珠子的事,理應不是他放的。」陸追有些苦惱。

月兒灣地勢極高,盤龍枕水冒紫氣出祥雲,是有帝王相的陵寢之地,可唯有一處地勢低窪古樹盤繞,終年不見天日,風水有些喪氣。

為了鎮這喪氣,陸府的主人便派人修了那處廟宇,舒雲也是工匠之一。只是廟宇剛剛完工,還未等將菩薩請回,敵軍便已兵臨城下,暫時顧不上這頭。

「那座廟空了很久,」陸追道,「到了最後,舒雲聽到白玉夫人已死於戰場,屍骨無存,只有衣冠入了冥月墓的消息後,內心悲痛,便找機會將白玉雕像放在了那座空廟中,想要替她招魂。」

「不怕被人奪走嗎?」蕭瀾問。

「當年修建廟宇的工匠,那時只剩下了舒雲一人,其余都被陸府的主人毒殺。」陸追道,「而那時陸家已倒,陸府的主人亦不知所蹤,無人知其下落。」

為了能將心愛之人的魂魄帶回海島,舒雲便將玉像放在了月兒灣,期盼地下那座衣冠冢的主人能明白自己所想。只是陸家雖倒,亂世依舊,兵荒馬亂的年代,一旦離開,想要再回去月兒灣,也成了一件難事。

「許多年後,年邁的舒雲也曾派人來過這里,尋找那玉像的下落。」陸追道,「據說那些人打聽了許久,後來才得到一個不知真假的線索,說白玉夫人的雕像被陸家人帶進了冥月墓中。」

「所以也僅僅是『據說』而已。」蕭瀾道,「算不得什么線索。」

「有總比沒有好。」陸追下床,「收拾收拾,先去那白玉夫人的墓室看看。」

下人送來早飯,青青白白很清爽,陸追咬了一口饅頭:「看不出來,你一個人的日子過得還挺精致。」

「你想要我過得糙一些,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蕭瀾笑著看著他吃東西,「也不是不行,將來成親之後,我單月扮斯文,雙月裝土匪,你還喜歡什么模樣,盡管說來便是。」

「油嘴滑舌。」陸追擦擦嘴,「走吧。」

「就這樣走?」蕭瀾按著他坐在鏡邊,「走親戚也沒你這般大搖大擺。」

「有你帶路,還怕別人發現我不成?」陸追說得頗為理直氣壯。

蕭瀾拿過梳子,將他的頭發束整齊:「別人不會發現你,可至少也收拾整齊些,要給我看。」

給你看,就更不用收拾了,衣衫不整也不是沒見過。陸追背著手溜達出門,頗有幾分王城里頭溫大人的無賴相。

白玉夫人的墓室被清空之後,看守自然也悉數撤離,倒真是一路都暢通無阻。

陸追站在高台上:「這里?」

蕭瀾伸手:「握緊。」

陸追依言照做。

蕭瀾再度推開那處機關,帶著他一躍而入。

畫像依舊,白骨也依舊。

陸追手中拿著明珠,將那些畫像一幅一幅看了過去,最後停在那生出雙翼的大船旁:「舒一勇說,這是舒家先祖給白玉夫人的許諾。」

「許諾?」蕭瀾站在他身側,「許諾什么?」

「當時戰火綿延,處處都閃著刀光染著鮮血,對普通百姓來說,沒有哪怕一寸土地是屬於他們的安寧樂土。」陸追道,「舒家的先祖便向白玉夫人承諾,要修建一艘可以飛的大船,在上頭裝滿糧食,布匹,牲畜與美酒,帶著她無憂生活。」

蕭瀾攬過他的腰肢,兩人一起往上看。

那是一艘窮極所有想象力的大船,金碧輝煌栩栩如生,每一個細節都傾注著畫師的心血,也是那個年代的人們,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樂土。

「舒雲自然造不出這么一艘神奇的船,不過他可以畫。」陸追手指隔空,一寸寸摩挲過那壁畫,「至少在作畫的時候,他應當是安寧滿足的。」

「所以直到建立起奴月國,他依舊對這大船念念不忘,同不少人說過,世間才會逐漸流傳出關於巨輪生鐵翼的傳聞?」蕭瀾道,「有個夢可以做,也挺好。」

「至於這白骨,當真是蝠嗎?」陸追蹲在地上,「他是被舒雲趕走的,後來下落不明,也沒人關心他的生死。」

「別碰。」蕭瀾道。

陸追收回手。

「管他是誰,到頭都是一具枯骨。」蕭瀾道,「我現在只想盡快找出活人。」

「急則生亂,慌什么。我替自己算過了,命還長著呢。」陸追道,「別擔心。」

「你何時又學會了算命。」蕭瀾哭笑不得。

陸追扶著他的手臂,攀上牆壁中的另一條暗道,余光卻瞥見一雙眼睛。

……

那是牆壁上的眼睛。

陸追松了口氣,脫鞘的清風劍又重新合了回去,還當是遇到了鬼。

「原來這里也有畫像?」蕭瀾有些意外。

在暗道旁的角落里,還畫著一個人,衣衫襤褸神態恭敬,跪在地上,雙目虔誠地看向白玉夫人。

「蝠?」陸追問。

蕭瀾點頭。

「同對面的畫像有差別,筆鋒深淺,用墨濃淡,不像出自一人之手。」陸追道,「一個師父,一個徒弟。」

「所以這邊是舒雲畫的,角落中則是蝠自己畫的。」蕭瀾道,「他將自己的姿態放得極低。」

「他當時崇拜的,應當不止白玉夫人,還有舒雲。」陸追道,「所以才沒有毀了那些畫像中的男子,而且還將他自己安置在這角落中,一跪千年。」

「他恨陸家人。」蕭瀾道。

「他自然應該恨陸家人。無論是對他仰慕的白玉夫人,還是對他的師父舒雲,陸家的先祖都沒有留過半分情面,只當成是可利用的工具。」陸追道,「即便那是我祖宗,可也不得不說,他是這場悲劇的始作俑者。」

蕭瀾道:「再問個問題。」

陸追點頭:「說。」

「舒雲修這條暗道做什么?」蕭瀾不解?

陸追背著手:「你猜。」

蕭瀾笑道:「我才不猜,看你這樣子,八成已有了答案,猜錯又要笑我笨,不如親一下,你告訴我?」

也行,陸追將臉側過去。

蕭瀾方才捏起他的下巴,陸追卻又一皺眉:「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