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他走到長凳旁邊,看著低頭坐在那里的宇智波鼬,溫和的安慰了一句。
不會有事的,當初,他是這么保證過的。
宇智波富岳家里前後有他們安排的四個上忍級別的忍者,普通忍者只要稍微靠近,就會被注意起來。倘若發生意外,四個上忍級別的也足夠應付。然而原城玲子是土遁系忍者,秘密潛入和逃跑的能力在根部都是出類拔萃的,這一次潛入才剛剛引起警覺,就挾持了宇智波美琴。
那四人只好按捺不動。
除此以外,原城玲子能夠逃出來也是巧合中的巧合。
警務部隊的監獄原本建在大樓下層,和平時期,一些他國的探子和探聽消息的宵小漸多,於是警務部隊在三個月前增設了一個監獄,轉移了包括原城玲子在內一些沒什么威脅力的罪犯以及失去了利用價值的囚徒,這是第一個巧合;前幾日的暴雨沖垮了監獄的結界巨石,造成一部分罪犯脫逃,這是第二個巧合;原城玲子首先想到的是去找漩渦玖辛奈的麻煩,不料那里防守森嚴,這是第三個巧合,至於第四個巧合,就是事發之時,野乃宇恰好出門去接鼬回來,不在身側。
這一連串的巧合,背後沒有人指使。
這是在事件發生之時天善就確認過的。
既然是意外,人力就無能為力,通常就該放下心來。但如今宇智波美琴還在難產,孩子恐怕也有很大的危險,他忍不住想,難道真的有所謂的命運?
讓他感到更加不安的是,繚繞於心頭的隱隱約約的不詳之感,上一次發生還是多年以前的事,其結果就導致了他不得不親手殺了野乃宇。
根部的最後考試。
相依為命、與世隔絕,如同兩條離了水的魚相濡以沫生存的兩人,自相殘殺。
事後想起來,團藏的做法其實沒有任何技術含量。一旦與世隔絕起來,人類本能的會對僅存的另一人產生感情,即便知道這種感情會帶來更大的痛苦,也無法控制這樣的渴望。
天善的不安得到了證實。
他的手指彎曲了一下,敲擊著桌子,直到外面有人敲了敲門。
「進來。」
是暗部的忍者。
「請盡快安排其他人離開,火影大人需要一個絕對干凈的環境,尤其是宇智波夫人附近——十分鍾足夠么?」
「呃……這個……」天善故意不安的遲疑了幾秒:「產婦的情況很危險,恐怕不方便火影大人探病。」
「不是火影大人,是宇智波富岳大人。」暗部不悅道。
天善故意露出驚訝的表情,而後,很快的點了點頭。
時間倒流到五個小時之前。
當宇智波銀暫時離開時,沉默的氣氛也被打破了。
「放心吧,這個術是有時限的,晚上就會解開。」山中亥一安慰著好友。
奈良鹿久在考慮著別的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山中亥一也不介意,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常常吐出一口氣來。
他們都有些疲憊了。
從那一天開始,山中亥一就一直在排查暗部之中的成員,既然沒有辦法查清楚是否被控制,也就只好挑選這段時間之內都沒有和宇智波富岳接觸過的、絕對安全的成員來處理這件事。
還有那些老朋友。
秋道丁座雖然有心幫忙,這件事卻插不上手,油女志微原本打算用蟲子追蹤,沒過多久,蟲子就沒有了消息。
山中亥一心里清楚的很,宇智波一族的族長,這個身份能夠保護宇智波富岳,甚至打破不少規定——只要宇智波一族還打算庇護這位族長。
「我先上去,」奈良鹿久拉開門:「……跟他聊聊,你在這里注意火影大人。」
「啊,放心交給我吧。」山中亥一應承下來。
奈良鹿久一手揣在口袋里,往樓上走,宇智波銀臨走之前摸過三次煙盒,這里能抽煙又不被人發覺的地方,也就只有樓上的天台了。
宇智波銀確實在天台山抽煙。
正值中午,太陽卻難得的溫和。遙遠的天空落下浮雲流動的弧線,緩慢的推移,從他的身上慢慢離開了。
濃雲遮日。
又是大雨的氣候,這幾天下來,警務部隊的建築最好還是找人來修一修,反正……不必考慮經費問題。
他失笑的捻熄了煙頭:「有事么?」
轉過身,帶了幾分不經意的懶散,他凝視著走來的奈良鹿久,笑意慢慢淡去了。
當然不會是問問天氣,聊聊家常之類的。
「真麻煩吶……」低低的抱怨了一句,奈良鹿久在距離他還有兩步距離時,細長的眼睛沒精神的眯了起來。
宇智波銀坦然的任他打量。
奈良鹿久放心下來。
如果說之前還為了這樣的行動是否背叛了家族和親人而忐忑不安,沉重至極的思想負累已經從宇智波銀身上卸下,這個人決定了用自己的意志來選擇家族的未來,從而也說明了,宇智波富岳的所作所為已經被他徹底否認和不接受。
這樣一來,他就不必擔心情報來源的問題了。
「他回來之後,你們見過面,」奈良鹿久肯定的說:「發生了什么事吧。」
宇智波銀眼神閃爍了一下。
說的不錯。
讓他徹底下定決心的那件事,就發生在上一次的見面之時。
一定要說的話,就是那句話,讓他猶豫不決的心情徹底堅定固執下來。
「止水很有用,他無法肯定自己的立場,將來也許是關鍵的一步棋子,」那個男人如是說道:「至於相不相信他……我當然是相信的。」
他相信的並不是止水不會背叛家族,而是「我的判斷不會出錯」,那個時候,宇智波銀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之前,他珍重記住的那份信任,也許壓根就弄錯了。
宇智波富岳不信任任何人。
他信任的是那個掌握全局的自己,信任自己的眼光、判斷、分析、決定,並且把其他人當成棋盤之中的棋子,順著棋子的走法驅使他們前行。
棋子當然會犧牲。
即使犧牲這些棋子,他也不會覺得痛苦,在他心目中這是為了取得最後的勝利而付出的必須的代價——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銀也不過是一枚棋子。
這也不是背叛的理由。
是為了止水。
止水的立場並沒有偏移,沒有人比宇智波銀更清楚在村子和家族之間苦苦選擇的掙扎和矛盾心情。但止水比他更加堅決,固執的相信一定有一條路,可以讓村子和家族不必敵對就能夠互相和睦相處。
這和富岳的道路恰好相反。
為了維持表面的平靜而把富岳視為敵人的止水的立場,或是為了家族的未來搶先布局的富岳的做法,這兩者的出發點並沒有什么不同,都是為了宇智波一族的未來考慮。
如果放任事態發展下去,那么止水必然會在其中一敗塗地。而富岳呢,當初他曾經說過,會讓團藏稱為眾矢之的,如今卻四面樹敵。
一切……已經可以解決了。
在族長、警務部隊、皆人都同意改革警務部隊,並且他們都通力合作的話,以前無法解決的問題都可以解決吧。不必在這樣艱難的道路上繼續一個人走下去了,不是么?
奈良鹿久的神色卻漸漸嚴肅起來。
「團藏……如果他一開始就把團藏定為目標,那我們就找錯人了。」奈良鹿久眉頭糾結:「團藏……為什么偏偏是這個人?」
長久以來堵塞在心中的東西像是突然清楚、條理分明的鋪陳開來——團藏不僅掌管根部,一直在村子里有著不善的風評,根部和警務部隊同樣獨立於暗部的正規部隊之外,權利和自由度也比普通忍者高得多。
更加讓人不放心的是,團藏確實一直以來都在謀求火影之位,這些年不遺余力的擴大權利,曾經讓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畢竟這些年下來,什么也沒有發生。
糟糕!
「他是誘餌,」奈良鹿久臉色鐵青:「我們都被蒙蔽了……利用自己作為誘餌迷惑我們,利用那個忍術的威力轉移我們的注意力,團藏暗地里一定在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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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藏,這和團藏有什么關系,」
「你和火影大人的說辭一致,姑且相信他的目的是為了解決宇智波一族和木葉之間的融合的問題吧。但是從他的態度來看,他不相信你們的做法,也就是說他一定是有別的計劃。我一直在考慮這一點,什么樣的方法對他來說才是徹底解決這件事的手段,現在看來,既然一開始團藏才是他選擇的目標,我們的調查一開始就被他所誤導了。」
奈良鹿久若有所思,宇智波銀卻開始苦笑起來,也不得不順著這一點考慮下去。
沒錯,當年富岳是說過,不會讓家族在這件事情上吸引過多的注意力。取而代之的團藏則是他踏腳石,之前他們一直在繞圈子,就是因為那個瞳術的威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僅如此,他們都忘了把情報整合起來,如果說皆人知道的一部分是富岳的最初的目的,而他知道的是目的和幾句若有似無的計劃,奈良鹿久所敏銳察覺的是他為了實現這個計劃所采用的手段——那么,直到這一刻,事情才像是水下的石頭,隨著潮落漸漸露出真實的姿態。
「總隊長!」
突然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沉思的喊叫聲,將兩人的視線引向了匆匆推開天台的門的少年。宇智波一樹仿佛終於獲救一般看向了宇智波銀,劇烈奔跑後的臉龐和脖子浸滿了汗水,盡管如此,他連擦拭的功夫都沒有,結結巴巴的把原城玲子襲擊了宇智波美琴的消息說了出來,不僅如此,如今送進醫院得到宇智波美琴已經被送進手術室,聽醫生說,情況恐怕很危險,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奈良鹿久姑且不說,宇智波銀如遭雷擊,一時間說不出話。回過神來,他撥開宇智波一樹匆匆往樓下走。
「你想做什么!」
山中亥一大驚失色,剛想要攔住闖進來的宇智波銀,卻被隨後而來的奈良鹿久以目光按捺下來。奈良鹿久冷靜的注視著宇智波銀破開山中一族的結界,不急不緩的發問:「把這個結界破壞,他們就會醒來么?這個結界非常精妙,不僅對火影大人來說很危險,對他也是——我們也是因為這一點才無法采取行動,冷靜一點,銀,把他放開。」
渾然無覺的昏迷著的男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即將逝去,對於突如其來的悲愴毫無所覺的平靜著。銀揪著他的衣服,因憤怒而顫抖的手卻慢慢松開,他凝視著那張平靜的臉龐、似乎那些灼熱的、純粹的光芒都徹底消失了,在這一刻,在美琴最需要這個人的一刻,他卻沉溺在自己的棋局之中,毫無回應。
「怎么了?」
宇智波富岳停下腳步,聽見那個年輕的四代目這樣問道。
腳下的震動越來越清晰。
「這里快崩塌了。」他懊惱的說:「比我想象的還要快,走吧,最後一個地方了。」
四代目跟了上來,贊嘆了一句:「雖然是幻術,還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宇智波富岳不置可否的輕哼了一聲,瞬間,原本地面上的一切再度扭曲成光束,周圍的景色迷離混亂,暗淡下去。
用查克拉來制造一個幻術空間,在宇智波瞳術之中可以說是再簡單不過。但讓他驚訝的是,明明有著最接近的機會,那個奇怪的四代目卻只要求親歷這幾個月來的經歷——自從五月末離開木葉之後,他的蹤跡更多的滯留在其他地方,而這一舉動,同樣是為了分散奈良鹿久和其他人的注意力——以便讓團藏更深的陷入圈套之中,必須讓其他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並且,團藏並不是原城玲子那樣的愚蠢之輩,倘若稍微大意,或是驚動了其他人,老謀深算的狐狸又會縮回那陰暗之處,重新等待時機。
團藏的耐心很好,有的是時間,不僅如此,對於他來說,現在的時機也不是最好的時機。團藏也會做出考量,為了讓團藏切實的采取行動,計劃之中就不能有其他人來搗亂。
這是那個人的想法。
然而四代目卻沒有發問。宇智波富岳冷冷的想,大概是看出來他和那個人之間的關系是敵非友,不希望從他這里得到錯誤的情報,造成兩人之間更深的誤解吧——然而,在這件事情上,連他也是希望那個穿越者能夠成功的。
成功的保護整個家族,保護他的妻兒。
這一次的場景似乎是一個神社。
波風皆人如同之前那樣,隨意的推開了神社的門。
飄渺的黑色霧氣從身後飄然而入,染上了周圍的景色,當他回頭時,那扇門已經關上了。在他前面的修長的身影靜靜佇立在神社的大殿里。竹簾垂盪,過了片刻,身影撩起竹簾。那是富岳,皆人心中微微一動,在這里他只是個看客,而這一幕也已經發生,只是存在於腦海中的模糊的記憶——之前那個人就已經說過了。
他很疲憊,衣服上和發絲上都沾染了塵土,對他這種要求極高的人來說,多多少少也會有些潔癖。然而此刻他無暇顧及,眉眼之間的冰冷漠然似乎並沒有因為竹簾之後的是個溫婉孱弱的女人而有所改變,長長的沉默之後,帶著一絲不快的開口:「這是怎么回事?」
那個女人溫婉的低下頭:「不錯,正是我,初次見面,我是這個國家的巫女,彌勒。」
富岳慢慢轉過臉來。
他在看著我?皆人一陣驚訝,試探著開口:「你……看得見我?」
富岳忍耐的皺了皺眉,索性走了過去。
「我當然知道你為何而來,也知道你從何而來。」巫女彌勒靜靜的望著前面的人。
而那里空無一物——皆人瞬間醒悟過來,在這里,他和富岳都是清醒的,只有巫女彌勒才是記憶里的幻象。
他走到門邊,推了推門,卻打不開。
巫女微微笑了笑:「你很喜歡這個世界么,喜歡到了根本不想回去的地步?」
皆人不由得被巫女的話吸引了注意力。那個幻象在那里自言自語,而另一個卻根本不配合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在那里笑什么?」
「呃,她說的話很有道理啊。」皆人結巴了一下,富岳凶惡的表情好像想把這里摧毀殆盡似的,視線交匯片刻,又轉身走向大殿的另一頭:「我的瞳術居然會產生這種效果……總之,既然現在我的意識清醒了,等到這段記憶結束,這個術就能解除了吧。你之前還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很多啊。你去水之國那里開始,到你去找漩渦一族的遺民,還救了他們,然後是搜查黃泉的下落,還有魔像大軍的地下石窟……」說著說著,皆人忍不住眼睛放光:「簡直可以給老師做小說的素材了……打倒那個叫黃泉的家伙真的是超帥啊!」
為什么聽起來像羞恥p1y似的。富岳眼角抽動了一下,在大殿的角落里閉目養神。
「黃泉的下落?」巫女情不自禁的微微傾身:「可以,如果這是你的要求,那我願意答應。」
波風皆人忍不住看過去。
「作為交換她必須向火之國大名預言,預言宇智波一族是火之國運勢的守護者。」富岳眼皮也不抬的說:「雖然你我都不相信什么預言,那些吃飽了撐的貴族可是迷信的很,尤其是鬼之國的預言。要問為什么的話,我不過是順手而為罷了。」
波風皆人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你這樣做我會很為難的……嘛嘛,反正也沒有別人知道,我們都裝作不知道好了。」
「你這也算火影大人么?身為火影大人不是應該把我這種私自和村子外面的忍者接觸、還不提出任何報告的人處理掉么?」富岳冷笑的抱著手臂,一臉「不管怎么樣我都想找你茬」的冷酷表情。
「是啊,」波風皆人笑了:「可我又打不過你。」
「……」富岳無話可說了。
每一次都是這樣,每一次他認真起來的時候,那家伙就裝作根本聽不懂的樣子。每次那個家伙認真起來,都是面對著敵人的時候,以至於他想發火都覺得拳頭打在棉花上似的渾不著力,好似弄到最後輸了的那個人、憋氣的那個人,還是自己。
他下意識的看向大殿之中。
巫女凝視著前方並不存在的人影,低低的,仿佛憐憫般嘆了口氣。
「如果說,那個可能性存在呢?從這個世界回去,一切倒回原軌的可能性,如果真的存在,你願意回去么?」她用一種莫名飄忽的聲音淡淡道:「人類的命運是難以預測的,尤其是你,原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來客,你的存在會改變許多人的命運……甚至是這個世界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