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送來食物的時候……水門心虛了一下,好像是一個月之前的事了。
「你在這里做什么?」
冷淡的嗓音,穿過空氣之中的不善視線,水門苦笑了一下,關上了門。
「今晚留在這里?」
不怪富岳疑問的口氣,畢竟之前兩次,水門都是修補完成就馬上離開。
「嗯。」
水門避開了他的視線,先發制人的說:「米不夠了。」
這是什么意思?
「還有鹽,雞蛋,還有……明天我會送過來。但是,下次不夠的時候,還是提前告訴我一聲比較好吧!」
「提前?」
「提前。以後我半個月……一個星期就過來一次。」
強詞奪理。
沉默之中,水門盡力不讓自己表現的太心虛。
這一次的事是他不對,可是盡管如此,對那個人太溫和太遷就的話,立場就會岌岌可危。一定要用不退讓的態度,就算想退讓想道歉的時候,也要盡力的……提醒自己。
「……抱歉。」
好像真的覺得有些歉意般,富岳神色平靜的道了聲歉,微微挑了挑嘴角。
「作為賠禮,我來准備晚飯吧。」
……被看透了。
大概是因為他惱怒的抱怨之時,那個人已經察覺了他在找些什么。稍微聯想一下,不難猜到是因為沒吃什么東西才會偶然發現。
這偏偏又是讓人生氣的地方——如果沒有發現,宇智波富岳根本什么也不會說。
他會把食物分薄到僅僅維持生存的地步,也不肯多說什么。
但是,連這么強詞奪理的事,他也道歉了,水門想,我又該怎么辦呢?
溫熱的晚飯,多少撫慰了飢腸轆轆。
在食不知味的晚飯之時,富岳很知趣的回到自己的房間,換掉了厚重的黑袍。
之前的兩次修補封印,因為劇烈的疼痛和九尾在體內掙扎,每一次都是濕透了身上全部的衣服,險些暈厥過去。這一次顯然也不會好太多,他邊把袍子掛起來,想了想,又推開了隔壁房間的門,把被子和干凈的被褥抱了一床過去。
畢竟是囚犯,這樣的待遇,他也沒有什么好抱怨的。
庭院里,凜冽寒風,樹之間低低澀嘆幾聲,隱沒銀色輝月之下。
「多謝招待。」
隔著紙門,四代目有些孤單的放下了筷子,轉過頭來。
兩人都盡量避免視線相碰,拘謹而快速的完成了封印的修補。
第三次的修補照樣耗費了大半的查克拉,水門松了口氣支撐著坐起來的時候,小心的把卷起的袖子放下來。黑色的布料柔軟而親昵,貼著濕漉漉的蒼白肌膚寸寸卷下來,做著這一切的時候,他絲毫沒有不自然之處。
不自然的是富岳。
「你……」
「我想了想,還是回去的好。」水門認真的說:「我們木葉是不虐囚的。」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旁邊單薄的被褥。
一天。
一個月。
有什么區別呢……難熬和更難熬之間,是無法用簡單的數字來量化的。
隔壁的被褥並沒有再被搬過來,對於對方的體貼冷漠以對的男人,此時此刻只是枕著手臂,睜開了漆黑的眼睛,怔怔的望著月光輕柔而無聲的寸寸撤離。
直到影子被光線淡化,他才費力的爬了起來,掀開了被褥下榻榻米的草席,指甲深深劃下來了一痕。
那上面已經有了六十多道深深淺淺的痕跡。
兩個月過去了。
他認認真真的記下了每一天,等待最後的時日來臨。
天亮時,淡金色的光芒穿過了濃雲,灑落在庭院里。
鈴鐺輕輕的滑落一聲輕響。
這是個信號,是火影大人又過來的信號。
富岳睜著的眼睛酸澀而疲憊,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見那個房間里又輕輕響了一聲。
是故意的。
只要知道了鈴鐺的存在,就可以不碰到它。但那個人也願意這么做,避免了和多余的寒暄和不必要的冷場。
到了過年的時候,中忍考試也順利的結束了。
火之國大名十分開心,這一次到木葉來,不僅在中忍考試的賭局里贏了一票看不慣的貴族,還和四代目聯絡了感情,給嫁不出去的女兒找到了人選,還得到了想要的守護忍者,於是連走的時候,對年輕英俊的火影大人都有些戀戀不舍。
好脾氣如水門都有些想對大名說:門在那邊,好走不送。
可見煩人到了什么地步。
這一次的中忍考試有兩個下忍順利通過了。
也許在和平時期還是提高一下中忍的門檻比較好,宇智波銀站在旁邊低聲說,眼底都是玩味。
水門不明顯的點了點頭。
這一點會在明年的中忍考試來臨之前,就被提上議程。
銀這一陣子很有些懶散。
警務部隊還在的時候,每年宇智波家都要為了中忍考試人仰馬翻,規則不是他們定的,安保卻是他們全權負責,人手有限,當然不得不費盡心力以防捅了簍子。這一年,中忍考試時進入的外國參賽者都被限定在一個區域,進來就有感知系忍者全程監視他們的行動,效率更勝以往,自然就清閑下來。
新的負責安全的部門依然叫警務部隊,由於宇智波家在這方面有著豐富的經驗,商議之後,還是由一部分的宇智波族人擔任了重要職責,但是分工之上,無論是犬冢家的感知系還是油女家強大的情報搜集能力,都是不可或缺的助力。
在另一方面來說,宇智波家也不得不和他族的人共事,以前大家看他們都是高高在上的高貴冷艷狀,如今混在一起了,漸漸就覺得也沒什么特別起來。
這樣不是很好么?
原本就該是這樣的,如果二代大人不是特別把他們孤立起來,那么宇智波也會和別的家族一樣,慢慢地,像一滴海水落入平靜的大海,分不出什么特別來。
他這么對銀感慨的時候,卻被銀狠狠的嘲笑了一頓。
「你又不是沒跟宇智波打過交道,怎么會說出這種話來?」
銀扔了顆花生,飛濺到空中,又准確的擦過了微微側頭的火影大人,落到了門邊的紙簍里。
「哦?你有哪里特別么?」水門看也不看的把一份報道抽出來,蓋上了火影的印章:「對別人來說,寫輪眼和瞳術倒是特別厲害的。」
「……看起來最近你很想找人打架,」銀抓了一把花生,有些沉重的嘆了口氣:「鳴人那小子怎么樣,還是老是哭么?」
水門抬起頭,筆尖撓了撓下巴:「……還好吧。突然問這個,有什么事?」
銀足足說了兩個小時。
他絕不是話嘮,只不過總有那么一兩次,憋得久了,就忍不住滔滔不絕的開始吐糟。尤其是在信任的人面前,越發不加遮掩。
「你根本想不到多少事情涌過來……火之國地下的情報販子偷偷摸摸半夜里跑來找我要消息,還跟我說什么這樣一來關系只好暫時斷一斷……」
「水之國啊,那個封鎖的連只蚊子都恨不得斷條腿才能飛進去的血霧之里,居然寄來了一封信!都t是密碼!我用木葉的密碼系統和宇智波的密碼系統都試過了,沒過半個小時,那封信上的字跡全部模糊了!」
「守護忍的事情也是……知道么,鬼之國的巫女破例給大名占卜,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好話,非要跑過來給我們下征召令……」
「鼬那里也是老樣子……綱手大人雖然給佐助看過了,也給了不少方法,六歲的孩子照顧幾個月的小嬰兒怎么想也太誇張了吧?叔叔我真的有不可靠到這種地步么,明明小時候那么可愛的,要抱就抱要摸就摸的……」
真是讓人受不了。
銀抱怨著,絲毫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如何復雜而悲傷,連抱怨起那個人兒子何等不買賬,也充滿了深深的懷念和不曾察覺的無可奈何的歡喜。
「鼬真的能一個人照顧弟弟?」水門抿了抿唇:「要是我去說的話……」
「省省吧。」銀嘆氣道。
兩個人都有些頭疼。
「他……怎么樣了?」銀猶豫半晌,問了一句。
水門很難給出一個答案。好么?還是不好?要如何來區分。
「當初……」
當初的事情,最好是不要再提起。
過去的事徑自過去,如同未來迎面走來,並不給你悔恨修改預知什么的機會。你一無所知,站在當下,也覺得迷茫一片。
九尾事件到現在為止也沒有理出一個頭緒來。事後讓人追查了善於使用空間忍術的忍者,追查了歷代的有記載的寫輪眼的去向,追查了宇智波斑當年埋骨之地……又談何容易?
但水門只想知道一件事。
「當初……」他低聲道:「是不是他提出的那個方案?」
銀瞬間就聽懂了。
扯了扯唇,嘲諷的笑了笑。
「是。」他干脆的說道:「他說九尾的封印不完整,恐怕無法神志清醒的行動,比死人更不如。最好的情況就是把他關起來,漫漫年月,他說他是受不了那種無聊的。但是,那時候他求我,讓他以保護你的名義而死,至少兩個孩子長大了還有東西能追憶一下,不至於太恨他。」
「我不明白,你怎么會答應?」
「嘖,說得這么簡單,我能做什么?我不會封印對付不了九尾,沒了他一番准備,連團藏也收拾不了——何況,要我關個幾十年,我也寧願死了。」
銀微微笑著,漠然之意浮上眉間。
那是最好的方案。他們都知道,那是唯一的方案。
他不會犧牲宇智波一族的其他人,去救那個人。
所以只好倒過來。
那是他們最接近的一刻。觀念一致、目的相同、手段相類,結果順利成章的來到了「理想」的結局。
「我輸了。」
「……銀?」
「直到最後也沒有打敗他,還認可了他的做法,如果只是這樣倒也罷了,他在想死的那一刻,我想殺了他。只要這么做了,」銀低低笑了一聲:「我就真的輸定了。」
秒懂。
水門只好說:「但你沒有殺他。沒有動手,不是么?」
銀不理他,過了片刻摸出了香煙,嗤笑了一聲。
「你呢?」
明明有足夠的理由和立場,為什么,最後卻拼命說服其他人,讓長老他們,三代還有上忍班那里都默認了宇智波富岳的處理方式?只要殺了就能省很多事,結果卻把人偷偷摸摸關了起來?
「我有我的做法,何況,我也從來沒想過一直關他。將來要是能找到控制九尾的方式,確認他沒有危險性之後,也許可以讓他和普通人一樣生活的。」水門頓了頓,又道:「但是,現在不行。他……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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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街的門,透過淺淺的黃。
還沒等他走過玄關,倉促的腳步聲就疾奔而來。
鼬呆怔了片刻,神色沉冷下來。
好像剛才慌忙又期待的跑出來的並不是他一樣,不冷不熱的喊了一聲四代目大人。就像三代目大人一樣,這個稱呼無可挑剔又冷淡的緊。
水門把一大袋東西放在桌子上:「你父親讓我來看看你們。」
真是魔咒。
水門想,走了過去。
這兩天佐助和哥哥正鬧別扭。
他長了一枚小小的牙齒,鬧得晚上都睡不安穩。鼬守夜十分辛苦,有時候困意上來了,也掐著胳膊讓自己不至於睡過去。到了佐助睡安穩了,他才能配合著睡過去。
這樣長此以往怎么行?宇智波家的人說,你一個小孩怎么照顧另一個小孩,就算不肯離開,也得讓個人來照顧他們。
也不是不知道這一點的,鼬心里清楚,這樣不是長久之計。
他不能對家族里的長輩多說什么,對外人更不用說,要想說的話,只有牙牙學語的佐助了。
「這是佐助吧,好可愛啊,跟我家鳴人一樣呢。」
鼬被旁邊男人的笑語拉回了現實。
「四代目大人,請不要逗我弟弟了。」
「啊,抱歉,」水門笑笑:「鼬真是個好哥哥呢。」
我可不想被這么誇獎——那孩子臉上,清清楚楚寫著不悅。
倒也難怪。
誰讓村子里的人都說,是為了救火影大人,宇智波富岳才變成了人柱力?
佐助哭了起來。
原來水門站著的地方,正好擋住了他的手,哥哥站在旁邊碰不到,這對佐助來說可太難受啦。
不顧禮貌不禮貌,鼬連忙挨過去哄弟弟。
趁這個功夫,水門偷偷溜走了。
他來的時候路過八百屋,想到了前段時間無意中連米鹽都忘了填補,於是買了一大袋。鳴人有他的影分/身照顧,水門挽起袖子燒了個味增湯,蒸了魚,等到米飯好了,不用人催,鼬就出來了。
「先來吃晚飯吧。」堂堂火影大人穿著圍裙,拿著勺子,熱騰騰的的米飯味增湯就上了桌。
鼬別過頭,睫毛動了動。
米飯很香很香,可只淺淺半碗,鼬就放下了筷子。
「多謝招待。」
真心誠意。小孩子的心,也不都是表面那么冷硬的。
如果不是母親出了意外,父親又被迫離開,誰又想被迫懂事又早熟?
「不多吃一點么?」水門還想再勸:「是不是不喜歡今天的菜?」
不,菜很好。
鼬心里甚至對四代目的家務水准有了新的認識,雖然比不上父親,也很厲害了。他就這么靜靜的等著,水門嘆了口氣,慢慢放下筷子。
「搬過來跟我一起生活吧。」
「……」
九尾事件上大人們語義含糊,支支吾吾,模糊不清。到了收養的事情上,又分外熱情起來。退一萬步所,就算是收養照顧,宇智波家的人能說,旁的人,又有什么資格?金色閃光這么大名鼎鼎,總不見得來宇智波家搶人,除非鼬自己肯點頭。
但他還真來了。
鼬腦海里一片空白。
難道是父親的意思?
這個念頭涌上來,立刻被他自己狠狠摁了下去。
「我會去征求你父親的同意,但是還是要你自己願意才行……一個人是不行的,你不要連這一點都學你父親啊。」水門說。
鼬回過神來,眼睛有些酸。
他挺直了背脊。
「我想知道……」鼬神情嚴肅:「父親究竟犯了什么錯。」
哦……哦?
水門想,這個孩子,還真沒辦法當初小孩子看待。
他目光一掃,拿過桌上的木杯。
木杯里的茶水卷起小小的漩渦,一條裂縫忽然從中間向上延伸,細微的水漬洇開來。
「如果這個水杯是村子,村子里的大家發覺有了裂縫,如果是我就會修補這個裂縫,而你的父親則相反,他會把裂縫劈開,換個一樣的杯子,要么自己做一個杯子……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也很了不起了。」
水杯的縫隙很小,如果不仔細看,幾乎不會發現水珠正滲出來。
但那也不是一個人的錯。
過去鑄就了現在,巧合卻把那個人推向了深淵。
水門強迫自己收回視線。
「你的父親是我見過最優秀的人了,但是身為忍者,他是失職的。鼬,如果你想見到他,就要學會我的飛雷神之術。但是在這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