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天空一片血紅。沸騰的太陽蒸騰出詭譎的暗色暮雲,歸巢的雀鳥向夕陽飛去,墨色剪影烙上血幕殘空。
膳館仍然熱鬧,四周點起了幽冷的藍燈,向晚的街道出現絲縷狐火,夜行妖自蟄伏的陰影中爬出。
煃車丶沒有五官的僧人丶滾動的巨大青色頭顱丶跳動的燈籠丶鬃毛燃著青火的鳹獅丶牆壁上浮動的臉孔丶街邊破瓮中蠕動的黑色黏液與眼珠丶矮小吵雜的斗笠人丶空中飄浮的銀色絮蟲。
歸海上菜給一名青面蟫妖的同時,暗紅身影步入了膳館。
原先喧鬧的膳館倏地陷入沉寂,彷佛瞬間凍結的沸水。時間凝滯,沒有生物敢移動一分一毫。
來者有著一頭暗紅色的發絲,頰側一對尖耳,上方掛滿各式耳環,頭頂是一對墨黑泛紅的角。乾涸血液般暗紅色的眼眸,眼底翻騰著冰冷與狂躁。
歸海的手不著痕跡地顫了顫。
即使背對著,從那濃厚嗆鼻的血腥味便能清楚知道來者的身分。在鳴沙堂這里工作了七個月,就是為了這一刻。
他壓抑劇烈跳動的心臟,瞳仁不受制地緊縮,雙手因恨意而顫抖,指甲陷入掌中。
那是血龍王。殘忍暴虐,任意殘殺生靈的赤龍,統領妖界的黑龍王的兄長。血龍王噬殺,尤其愛親手撕下妖物軀體與藏器,周身永遠飄散著血腥味。
掌櫃從內室走了出來,嘴角涎著笑,親自為血龍王帶位,走上二樓。
副掌櫃在一旁行禮,冷汗滴下臉頰。
直到血龍王入座前,沒有妖物膽敢舉箸或移動,濃稠的靜默凝滯了空氣。
二樓的妖怪們戰戰兢兢,全都低垂著頭,全身緊綳。
歸海仍垂著眼眸,並未轉頭。
他知道此刻若是看向那抹暗紅身影,自己必定會無法克制地拔刀。
「快丶快拿最上等的繁花釀送去給丹焚大爺!」掌櫃朝眾小二與丫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