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24§(1 / 2)

每天都有人貪圖我的美貌_新 作者:鶴衣

天漸黑,老漢斯燒烤店對面那間酒店的二樓里,郭成卻還是忐忑地坐在包間中等待著,一刻也不敢遠離。

下午時他聽見了那聲震耳欲聾的爆炸,也從窗戶里看見了擠擠攘攘的人群,但郭成並沒覺得這和自己有什么關系;事實上,他覺得外面的整個世界都已經和他沒有什么關系了,他郭成現在已經是個將死之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倒數著過的,回憶自己的生平尚且來不及,哪里還有閑心去管旁人的事情。

等待死亡來臨的感覺從來都算不上好受,郭成也一向不是什么大義凌然的人,如果不是擔心自己逃跑後禍及家人,郭成肯定早就跑了。只不過現在顧家勢大,郭成逃無可逃,只得在這里等死罷了。

但他等來等去,卻沒有等到預想中帶著一群殺手的陸青,反而等來了一條短訊。

坦白來說,當個人終端新短訊的提示音突然響起的時候,郭成幾乎嚇得從座位上蹦了起來。

「這時候誰會給我發短訊啊……」在發現不過是一條短訊後,郭成嘟嘟囔囔地抱怨著,刻意不去想這短訊的來源很可能是陸青。他打開個人終端,稍稍定了下心神,方才鼓足勇氣點開了收件箱。

可當他剛剛看清短訊內容的那一刻,郭成便忍不住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這訊息不過短短一行,數來數去只有四個字,郭成卻忍不住將它反反復復看了幾遍。

「陸青死了。」

——陸青死了!?

郭成有那么幾秒鍾覺得自己可能都不認識字了,不然他怎么會以為自己看見的是陸青的死訊呢?但是又過了幾秒鍾後,他不得不確認自己看得沒錯,訊息上寫的的確是「陸青死了」。

「死了?陸青怎么死了?她怎么可能死了?」他下意識地一遍遍低聲重復著,總覺得它不可能是真的,卻又隱隱約約期盼著它會是真的。

萬一……萬一陸青要是真的死了……

郭成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就忍不住激動得腿肚子發顫。

本來要驗證這點很容易,只要給陸青發去一個通訊就好,可是郭成根本提不起勇氣去這么干,今天和陸青的對抗已經耗盡了他這輩子所有剩余的勇氣了。雖然陸青的的確確放了他很久的鴿子,但誰知道她遲到的原因會是什么?說不定只是她在來這里的路上堵車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去給陸青打電話,不是唯恐自己死得不夠快嘛!

郭成忐忑地在包間里團團亂轉了許久,捧著個人終端猶豫著舉棋不定,耽誤到最後,終於還是聽到了包間外響起的敲門聲。

——肯定是陸青來了。她果然並沒有死,那條短訊果然是假消息。

郭成這么想著,有終於等到第二只鞋子落地的釋然。他輕輕嘆了口氣,隨手刪掉了那條惡作劇的短訊,步履沉重地走過去開了門。

誰料到大門一開,外面等待著他的卻不是目光森冷的陸青,而是數名穿著全套制服的警員!

「銀輝刑警,請您配合調查。」郭成還在驚愕著,為首的一名警員便已經從個人終端上調出了自己的身份序列號給郭成看,郭成查了一下,發現這人的確是警探,於是他愈發驚愕了起來。

「我……刑警大人,您找我什么事兒啊……我……我就一小人物啊,我什么事兒都沒有干啊……」

郭成抖抖索索地說,看著那刑警拿出幾個奇奇怪怪的玩意兒在他身上「嘟」來「嘀」去,只覺得自己的心肝都在發抖。那刑警正搜到他的胸腹處,便順手捅了一下他肥嘟嘟的肚皮,厲聲道:「老實點!沒問你話,安安分分地把自己嘴閉上!」

他戳得郭成肚皮一疼,但卻也不敢抱怨,只好委委屈屈地閉了嘴,任由他在自己的身上來回「嘟」、「嘀」。

另外幾個刑警一進門就四散開來,在不大的包間里四處查看,也不知道在翻找些什么,個個都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郭成一會兒看看他們,一會兒看看自己面前的刑警,黃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從下巴往下淌,只覺得雙腿發軟,止不住地想要跪下去。

他的腦袋里有兩個念頭在那兒不停地打著轉,一個是「完了,今天准是被逮住了」,另一個是「可是我明明沒有做什么事兒啊,他們干嘛要逮我啊?」,這兩個念頭此起彼伏,左撕右扯,嘰里咕嚕地打著架,打得郭成頭昏腦漲,幾乎要哭出聲來。

他衣兜里夾著的那一百萬的光卡很快就被刑警搜了出來,那警員拿著光卡在他眼前晃,問他:「怎么來的?嗯?不記名的光卡?」說著他把光卡往個人終端上靠了一下,看見余額後神更加凌厲了:「一百萬!哈,一百萬的不記名光卡!說,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郭成哪里敢說實話,倉促間卻又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只得囁喏道:「我……我撿的……路上撿的……」

「撿的?你以為一百萬的光卡是什么大白菜嗎?從地上隨手一撿就是一個?你這么厲害你給我撿一個看看啊?」那警員差點氣樂了,把手里的光卡啪啪啪直抖,郭成看得心疼極了,卻又不敢反抗,只能悶聲不吭地縮著,目光里滿是委屈。

看著他那副慫樣,警員恨恨地翻了個白眼,隨手把光卡丟進他懷里,輕輕踹了下他屁股道:「行了你,好好給我站直了!你小子今天走運,回去趕緊把這卡里的錢轉了,搬得離銀輝共和國遠一點,別在這里待著,小心一覺睡醒就被人給宰了!」

「我……我……我真的沒做什么啊?」別人為什么要宰他啊?!

郭成緊緊捏著光卡,心里委屈的勁兒那就甭提了。那警員左右看看自己的同事都在忙,便湊近他壓低了聲音說:「別人為什么要宰你?動動你的腦子想一想,你今天在這包廂里等得是誰?那人在來這里的路上死了,她老公她兒子能放過你?他們那家人別的本事不會,往別人頭上遷怒倒是擅長得很!」

「啊?你說什么?」郭成驚得聲音都抖了,他發現警員正怒視著自己,急忙後知後覺地把音量放低:「陸……陸青死了?怎么會死了?我今天……今天才跟她通過話……」

「怎么死的?車禍唄,她自己倒霉,懸浮車半路爆炸了,當時她人在半空中,當然就跟著一起炸了。」警員說著,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今天當然是跟她通過話,要不是你跟她通過話,我們現在也不會來這里找你!」

郭成直愣愣地看著他,似乎漸漸明白了一些什么,他縮著脖子,小心翼翼地問道:「不是……那不是車禍嗎?怎么說是她自己倒霉?」

「懸浮車設計有問題唄。」警員懶洋洋地說,他看了看時間,感覺差不多了,就直接向著自己的同事們揮了揮手:「行了行了,回去交差,顧家的人真煩,一定要找出個說法來……還能有什么說法啊?」

「什么說法?當然是她自己倒霉唄!」

其中一個警員接道,幾個人一起跟著輕笑起來,沒人再管郭成,陸續地全都出了門,跟他們離開時候一樣的突兀。

郭成手里還捏著那張光卡,屁股上依然印著那警員留下的半個腳印,但他的神卻由呆愣漸漸轉為驚愕,漸漸轉為喜悅,最後變成了無可抑制的狂喜!

死了!陸青真的死了!

那把懸在他脖子上的刀就這么一下子沒了!

郭成簡直是歡欣鼓舞!這個時候,他終於想起來剛剛自己收到的那條訊息,趕緊打開個人終端去看,卻發現收件箱空空如也,這才恍然想起來,那信息在之前已經被自己給親手刪了……

「連那是什么人發的都不知道……哎!我真是!」郭成恨恨地拍了一下腦袋,搗鼓了一會兒個人終端,然而終於還是無法可想,只得揣著光卡滿頭霧水地出了酒店。

第二天早上,他就匆匆忙忙找到校長辭了職,卷著陸青給他的那一百萬,攜家帶口地移民到了別的國家,從此再也沒有在銀輝出現過。

——隨著郭成的離開,最後一點點「車禍陰謀論」的相關證據,也從銀輝共和國里徹底消失了。

是的,「車禍陰謀論」……顧從章的幾個兒子認為,他們母親的死並不是一場意外,而是一場有預謀的車禍謀殺。只不過用「車禍」這個詞來形容這次的事故並不准確,因為那輛車根本就不是出了車禍,而是直接在半空中解體爆炸。

誰也不知道那一刻究竟發生了什么,大紅懸浮車的司機賭咒發誓說自己把車子交到陸青手上時,那車子還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顧家反復驗證過後,也不得不確定他沒說慌,警察那邊送來的檢驗報告表明,車體的殘骸中也並未檢測出任何可疑的手腳。並且他們指出,懸浮車是依靠能量石驅動氣流動力來進行各種運動的,所以一直有一定的爆炸幾率,這個爆炸幾率的數字本身就很小,縮減到銀輝共和國層面,差不多也就是一年一兩個人的概率。

十分明顯,不幸炸成了一朵煙花的陸青,就是今年的「一兩個人」之一。

顧從章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結果,他的長子顧沉卻執意認為多調查幾次總能發現馬腳,在他的一力主張下,各種國內國外的偵探刑警來了又去,但他們得出的結論卻都是一樣的:這的的確確就是一場意外。

什么?你說在車子的殘骸上檢測出了能量反應?拜托,那是爆炸哎,沒有能量反應的爆炸,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不是開玩笑……你的意思是懸浮車的爆炸根本就是一場陰謀,因為顧家得罪了人,所以對方殺了陸青來給你們一個好看?啊,分析得是很有道理啦,只不過……證據在哪里?

沒有證據,沒有證人,甚至沒有一個能夠確定的嫌疑人……

面對著銀輝警方越來越強大的壓力,到了最後,即使顧家再怎么不情願,還是不得不接受了「這只是一場意外」的說法。

銀輝共和國首都星的警察總長親自送了來警察局施壓的顧從章一行人出來,一邊走,一邊用力拍著顧從章的肩膀,勸道:「節哀,老弟,節哀。」

——因為你們根本就沒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

當顧從章與顧沉在警方的壓力下憤然沉郁地離開a1區時,他們並不會知道,就在相隔不遠的a5區里,殺死陸青的真正凶手正閑閑地倚靠在敞亮的落地窗邊,漫不經心地注視著空中與地上交錯著的流水般的燈光。

「郭成已經走了。」顧淵從顧清玄的後面走上來,端給他一杯澤鮮艷的酒,當顧清玄伸手去接時,他順勢低下頭來,想要去親吻顧清玄的指尖,卻被顧清玄輕而易舉地避開了。

看著顧清玄似笑非笑的目光,顧淵瞬間反應過來,他連忙退後兩步,垂手道:「抱歉,是我僭越了……主人。」

「不會有下一次。」顧清玄輕聲說,然後從顧淵的身上移開了目光。他的話里好像並不含什么威脅的意味,卻令得顧淵頃刻間如墜冰窟。

「……不,絕不會有下一次的……我發誓,主人。」

他小心翼翼地加上了最後的稱呼,顧清玄卻一直沒有回應他。顧淵的心臟開始忐忑地搖晃起來,仿佛浮在半空,輕飄飄地渾不受力,隨時都有可能墜落:主人這是厭棄他了嗎?因為他表現出來的貪婪而厭棄他了嗎?

然而就在他這么想著的時候,顧清玄卻懶洋洋地伸出手來,將指尖點在了他的鼻尖上。

顧淵愣愣地看著他,聽見他滑涼的聲線在自己的耳邊說:「聽話的孩子,總是會有獎勵的。」

柔軟的指尖自他的鼻尖上驟然滑下,如羽毛般輕柔地拂過他的唇角,那樣醉人的滑膩與溫暖如猛獸般悍然襲來,將顧淵一下子撞進了不可見底的深淵里。一種巨大的慌亂與欣喜同時生出,仿佛巨浪滾滾,將顧淵的心臟瞬間淹沒。

顧淵的眼睛,也仿佛在這瞬間一下子變成了深淵,他深深地望著顧清玄,低聲恭謹地道:「是的,主人……感謝您,主人。」

感謝您,願意給我這樣接近您的機會。

顧清玄的手指早已經離開了他的唇角,那種柔軟溫暖的令人貪戀的感覺卻依然縈繞在顧淵的心頭,久久不肯散去。

顧清玄壓根就沒有把顧淵的注視放在心上,他甚至沒有回應他的話,而是輕輕搖晃了一下之前顧淵遞給他的酒杯,酒紅的液體無聲地在透明的杯壁上打了一個回旋,泛起了淺淺的淡紅泡沫。

注意到顧清玄略帶興趣的目光,顧淵連忙上前說:「這是出產自銀河帝國波納爾星上的紅酒,那里有全宇宙最著名的酒庄……」

話未說完,顧清玄已經舉起酒杯,稍稍地抿了一口,隨即他皺起眉,疑惑地注視著紅艷的酒液。

「很奇怪的味道。」的確有酒的香氣,也有好酒才會有的馥郁濃厚的芳香,然而其中卻好像夾雜著一絲奇怪的甜腥味兒,那種熟悉的甜腥氣味……就好像……

「我在里面加了一點卡多獸的血液,主人。」顧淵靜靜道:「這種異獸有著非常漂亮的皮毛,但令它價值高昂的卻是它的血液。這種血添加在紅酒里時,會令紅酒的味道變得更加馥郁,澤更加鮮艷,而且會產生一種非常獨特的香味……經過這樣配比過的紅酒,通常被稱作森紅之血……」

他款款地說著,目光卻不受控制地凝聚在顧清玄的唇邊,剛剛觸碰過酒液的唇鮮潤而艷麗,甚至比那杯中的酒更奪目,只是遠遠地這么看著,就令人心醉神迷。

顧清玄看著那杯酒,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血嗎?倒還是挺適合的。」

他又飲了一口,隨即便將酒杯擱在了一邊。

「回顧家去,那樣龐大的勢力若是任其崩毀,豈不是非常浪費。」顧清玄輕聲說著,目光已經越過顧淵,再次投向了窗外那片璀璨壯麗的光海:「既然有機會去爭取,就不要輕易辜負。」

「……我明白了,主人。」顧淵半跪在地上,虔誠地吻了一下他的足尖,隨後迅速地站起身,從房間中拿出一只小小的盒子,他將盒子捧到顧清玄的面前打開,里面放著的東西,赫然是一只造型精巧別致的個人終端。

顧清玄這幾天一直都沒有用過原本的個人終端。

可能是壞了?或者弄丟了?顧淵並沒有在意那個個人終端的去處,只是滿心歡喜地想著,自己可以送上一份適當的禮物了。

他小心地將個人終端捧到了顧清玄的手邊,顧清玄卻並不看它,只是定定地注視著顧淵,他的目光令得顧淵的心再一次開始忐忑起來。

自己是再一次僭越了嗎?

是啊……他居然忘記了,他們此刻彼此的身份……

主人既然沒有允許他獻上禮物,那他憑什么敢這么做?又有什么膽子這么做?

如果,如果自己再一次僭越的話,主人他……主人他……

顧淵感到自己的嘴巴開始發干,心底漸漸彌漫起了一層苦澀。

顧清玄卻突然輕輕地笑了起來,他將自己的手腕翻轉,遙遙地伸到了顧淵的眼前。

「為我帶上。」他命令道,這命令仿若來自於九天之上的甘霖般,一下子擊碎了顧淵心中蔓延的苦澀懊悔。

「好的,主人。」顧淵竭力鎮定地說,他動作麻利地從盒子中取出終端,望向顧清玄的手腕時,他的動作卻又霎時間僵住了。

那樣光潔白皙的手腕,柔弱無骨般纖弱,然而誰又能想象得到,這樣看似柔弱的手腕的主人,卻擁有那樣強大無匹的力量。

那只手腕在顧淵的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