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5|11.28|(1 / 2)

每天都有人貪圖我的美貌_新 作者:鶴衣

七一直沒有走。

他始終蜷縮在別墅門口的台階那兒,眼巴巴地望著別墅二樓的窗,戶那些光卡還被扔在他的腳邊,七甚至沒有伸手把它們撿起來。

天漸漸深了,二樓窗戶那兒亮起了橘黃的燈光,天空上飄起了蒙蒙的小雨,冰涼的雨水一滴滴落在七的臉上身上,凝成了透明的水珠,讓他看起來像是在哭泣一樣。

別墅里的機器人管家本來還時不時地出來照料一下花草,把別墅內的一些垃圾丟出來,但是每次它出來時,七都會迫不及待地從地上站起來,掂著腳尖越過柵欄懇求地望著它,於是兩三次之後,機器人管家也不出來了,花園里只剩下了滿園花木,在漸大的雨勢中散發著草木混合著泥土的氣息。

當顧淵撐著一把傘自黑夜中踏雨而來時,七仍然一動不動地蹲在顧清玄那棟別墅的台階上,這讓顧淵的腳步稍稍地頓了一下。

為什么他每次來主人這兒,總是能看見台階上多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上一次是餐盒,這一次干脆就是個活人……

他借著別墅內透出的燈光審視著七,當顧淵的目光落在七的身上時,七原本安靜地低垂下來的腦袋猛然間抬了起來,他直直地注視著顧淵,黑暗里一雙眸子幾如寒星一般,亮得耀目。

「走開。」七冷冷說,他的臉上滿是戒備和敵意。

顧淵卻並沒有走開,反而往前走了兩步,在他的腳步踏到台階上時,七簡直像是一只炸毛的貓兒一樣跳了起來,他飛快地一抬手,一把匕首就自他的手腕處彈了出來。這把匕首顏暗沉,黑烏烏地反射不出一絲光,一縷若有若無的暗影無聲地纏繞在匕首之上,給人以極度危險的感覺。

「走開!」七加重了聲音,他牢牢地握著匕首,身後樹籬投下的黑影緩慢拉長,無聲無息地纏繞在他的腳踝上,一路蛇一般地向上攀爬,沒過一會兒,七的半個身子都隱沒在了濃重的黑暗里。

他神警惕地看著顧淵,顧淵嘲諷一笑,一股冰寒至極的氣流箭一般地往七的手腕處打去。七的身子稍稍一側,便靈巧地避開了那股寒氣。

顧淵輕輕地「咦」了一聲,眼中稍稍起了些興趣,他將手中的傘柄一轉一甩,傘面上凝聚著的水珠便剎那間結成冰珠,迅捷無倫地朝著七的方向激射而去!

隨著「叮叮當當」數聲脆響,七用匕首或撥或打地揮開了數枚冰珠,但剩余的冰珠卻噼里啪啦地全數打在了他的身上。七的臉白了白,他身上的黑影如霧氣般騰起,但轉瞬間便湮滅了,自腳踝至手腕再至脊背,七的大半個身子上飛快地結出了一層冰,冰層上覆著淺淡的白霜。

他的手里依然握著那把匕首,只是被凍在冰層里之後,這匕首便再沒有了用武之地。

顧淵嫌棄地瞥了眼七手中的匕首,語氣輕蔑地說:「不過是一個還沒有出師的暗衛……有什么資格讓我走開?你找到你的主人了嗎?有人願意承認你嗎?」

最後兩句話簡直像是鞭子一樣狠狠地抽在了七的身上。他的睫毛微微地抖了一下,有些憤怒地瞪著顧淵:「爸爸不會不要我的!」

七鄭重地,如同宣言般地說,顧淵卻因為他的認真而忍不住發笑了:「什么?你叫你的主人什么?爸爸?你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樣的……」

說到這里時,顧淵忽然不笑了,他看了看刺蝟似的站在台階上的七,又看了看不遠處別墅里的燈光,驀然間想起前幾天主人問過他有關暗衛的事。

「……他不可能是你的主人。」沉默片刻後,顧淵篤定道。他一邊說,一邊悄悄地觀察著七,果然看見那孩子露出了像是被踹了一腳小狗似的神情,顧淵的心中一下子便輕松起來,他悠悠地說:「再見,小孩兒,你還沒有匍匐在他腳下的資格。」

七倔強地繼續瞪著他,顧淵卻已經失去了與他說話的興趣,他直接伸手把凍在冰里的七推到了一邊去,走到別墅門前按響了門鈴。

「主人,是我,我有事情需要向您匯報一下。」有意無意地,顧淵用身體遮擋住了不遠處凍在冰層里的七,他想顧清玄今天應當也不會抬頭來看的,只是出於謹慎才這么做。然而令他驚異的是,顧清玄居然抬起了頭,透過監視器遙遙地往他的身後瞟了一眼。

「……主人?」顧淵的心中緊張極了,但語氣依然是鎮定的,看上去恍若無事一般。顧清玄看了兩眼,沒看到七的影子,便以為那孩子是已經走了,便重又低下了頭:「你進來,我讓管家給你開門。」

很快,別墅的金屬大門上便傳來「咔噠」一聲輕響,攔住七許久的那扇大門隨之向後敞開了,七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顧淵本來正准備抬腳進去,注意到他的眼神,便回過頭來輕輕地對他笑了一下,然後,便刻意的,慢吞吞地,一步一步走進了門內。

而七還被凍在原地,在離他渴望許久的大門處明明不過數步之遙,卻只能動彈不得地僵立在那兒,眼睜睜地看著大門敞開又關上,走進去的人卻只是顧淵而已,和他……毫無關系。

「主人。」

顧淵走進房間時,顧清玄正靠在長沙發上看書。他沒有穿鞋,赤腳踩在長長的獸毛地毯上,皮膚細膩如冰玉般,指甲卻透著淡淡的粉,當顧淵跪下來親吻它的時候,幾乎覺得自己是在褻瀆。

「怎么了?」

顧清玄懶懶地問,聲音像是上好的絲綢一樣柔軟涼滑。他合上書,顧淵看見上面寫著的是《植物大全》,顧清玄纖長的指緩慢地劃過這一行字,顧淵卻只覺得他這一指,是劃在了他的心尖上。

「主人……」話一出口,顧淵便驚覺自己的嗓音沙啞。

他仰頭注視著自己的主人,顧清玄的眼珠黑如琉璃,正似笑非笑地望定了他,只是這一眼,似乎就看穿了他心底深處的亂流紛涌。

顧淵盡力地鎮定著,白的冰霜卻無聲地自玻璃窗外攀爬著升起來,半透明的冰紋胡亂無序地縱橫在窗上,如顧淵的心一般雜亂。

顧清玄輕輕地笑了一聲,琅軒碎玉般動人,他不在意地移開視線,招手示意機器人上一壺茶來。

「顧家怎么樣了?」顧清玄漫不經心地問,顧淵如蒙大敕般迅速地垂下頭來,窗外的冰霜慢慢地融化成水,合著雨水一起一滴一滴地滴落下去,灑在別墅窗外的薔薇花叢中,濺起冰冷甜膩的香氣。

「顧從章和顧沉的矛盾暫時被壓下去了。」顧淵低聲說:「主人之前交給我的包裹……里面的特級能量石,能再給我一些嗎?」

「你要那東西干什么?」顧清玄接過管家遞來的茶水,替自己斟了一杯,又給了顧淵一杯。顧淵接過那杯子時,手指無意間劃過了顧清玄的手指,那柔嫩的觸感讓他的心神不禁為之一盪,但反應過來後,顧淵便急急地壓抑住了心中翻涌而起的火焰,他喝了一口茶,盡量簡略地說道:「……我要殺人。」

「殺人?」顧清玄似乎是笑了笑,他的笑聲讓顧淵忍不住地又喝了一大口茶水。溫熱的茶水灌下去,卻並沒能澆滅心頭上冒出來的火焰,反而讓它更灼熱了。

顧清玄好整以暇地靠在長長的軟沙發上,手捧著細膩精致的白瓷杯,裊裊的煙霧自瓷杯之中冒出來,帶著淡淡的清香。

「你要多少?」

這句話讓顧淵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顧清玄那種毫不在乎的語氣,就好像要多少特級能量石,他就能給他多少一般!

他悄悄地看向顧清玄,他的主人現在正舉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燈光在他的手上和茶杯之上流轉。明明顧淵的手就觸在瓷杯上,十分清楚這瓷杯的質地多么光滑細膩,但在房間里如水銀瀉地般的燈光下,顧清玄微微翹起的指尖卻比瓷杯的澤更瑩潤。

「如果要殺一個人,那只要一塊能量石就足夠了。」顧淵幾乎用盡了自己平生的最大自制力,才克制住了沒有直接吻上那澤瑩潤的指尖。他緊緊握住瓷杯,任由微燙的杯壁灼燙著自己的掌心:「但如果要殺一族人,就需要至少百塊能量石;如果要殺一國人……」

顧清玄抬起眼瞟了瞟他:「一國人?」

顧淵沉默片刻:「……天耀,那個滅掉了阿杜萊斯的國家。」

「原來如此。」顧清玄將手中的瓷杯擱在了茶幾上,杯底與幾面碰撞發出的響聲驚得顧淵心頭一跳。

「貪心不是個好習慣啊。」他低聲地嘆,顧淵立刻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懇求地道:「……主人……」

「噓,喝茶。」顧清玄搖了搖手指,顧淵只覺得自己的心隨之一下子沉進了谷底,剛想說話,卻驀然間感到了一股清涼的能量自小腹處翻涌而上!

那股能量自顧淵的小腹處涌起,一路沖擊到天靈蓋時又猛地轉身掉頭而下,就好像憑空里生出了一條瀑布,將顧淵從頭到腳地沖刷了一遍,連脾肺都透著種干干凈凈的透徹,他深吸了一口氣,全身的毛孔好像都隨之一起張開了,整個人像是三伏天里被冰水涮洗了一遍似的爽透。

「這……這是……」顧淵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他感覺到自己那剛升到四級不久的異能居然猛地提升了一截,距離五級的水平,已然相差不遠!

顧清玄微微笑著晃了晃手中的茶水:「這茶的滋味如何?」

「……極品。」顧淵的心神稍定,他低下頭,不可置信地打量著自己手中的茶水,想要試探著再喝一口,顧清玄卻提前一彈指,將他杯中的茶水一滴不剩地全數化作了輕煙。

顧淵忍不住有些失望,但因為是主人做的,他還是乖乖地將瓷杯放了下來。看著顧淵失望的神,顧清玄懶洋洋道:「這茶水再好也是外物,可用而不可貪多,以你現在的能力,不過只能消化一口罷了。」

「假如喝得多了,身體承受不住,你就會變得……像那天的陸青一樣。」

徹底炸成一朵四分五裂的煙花。

顧清玄又抿了一口杯中茶水:「這樣的茶,給你多少,才能足夠滅國?」

顧淵驚愕地抬起頭,有些不太能相信自己品咂出的意思。他啞著嗓子結結巴巴地說:「主……主人……」

顧清玄卻只是回給他一個笑,在滿室耀目的燈光之中,那笑著的人卻如同成了精的魑魅,無可抵擋的妖艷。

當顧淵心神不定地從顧清玄的別墅里走出來時,門外的七還在。

他身上的冰霜已經化了,一滴滴融成了水,雨水混合著融水將他的衣服打得透濕,貼在身上,依稀能看見瘦巴巴的肋骨,根根可數。

七越過那道鋼澆鐵鑄的柵欄門望著顧淵,望著顧淵身後的二層小樓,臉上的神是凝凍住的,卻透著隱隱約約的渴望。

顧淵站在別墅的門口看著他,那孩子的手里還握著一把匕首。轉瞬間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種極誘人的念頭,這念頭驅使著他一路往門外走去,在大門口的附近蹲下來,低聲地問那孩子:「想進來嗎?」

七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眼珠里的警惕濃得幾乎化不開。顧淵卻不以為意,他「鐺鐺」地敲了兩下柵欄門,對眼前的孩子慢悠悠地說:「你知道為什么我能夠進來,而你不能嗎?」

孩子還是沒有說話,但下意識咬緊下唇的動作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想法,顧淵一邊自顧自地推門而出,一邊好像自言自語似的對著空氣說道:「……有誰,會願意要一個毫無用處的奴仆?」

他微笑著,用力地關上了柵欄門,本來上前兩步想要趁機鑽進去的七被一下子隔絕在了門外。他猛地轉頭看向他,顧淵卻好像渾不在意,邊搖頭邊笑。

「你啊你,你說你能夠派得上什么用處?不過是一個還沒有練成的暗衛罷了……你是能夠保護自己的主人嗎?還是得被他保護?」

七的手不知不覺地握緊了,他忍耐了半刻,終於按捺不住地說:「我……我會殺人!」

對!就是這樣!顧淵的笑容稍稍加深了些。他轉過頭,望著那個單薄纖弱,脊背卻筆直如刀鋒般的孩子,一字一句地道:「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殺個人給我看看啊?」

——那就殺個人給我看看啊?

明明顧淵說這句話時語氣並無異常,卻讓七好像看見了吐著信子的毒蛇一樣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他抬頭望著顧淵,似乎有些害怕,但依然聲音很大地說:「我是不會為你而殺人的!你又不是我的爸爸!」

這話剛一出口,顧淵的唇角便一下子抿緊了,有一種沖動驅使著他回頭看去,想要知道顧清玄會不會注意到別墅門口的他們……然而如果他轉過頭去,一切就會在頃刻之間敗露。這把半成品的匕首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孩子,不懂得成!人之間的利益糾纏,威逼利誘的工夫對暗衛來說也行不通,他顧淵就算想要借刀殺人,也只能披著顧清玄的虎皮。

他賭的,不過是顧清玄的「不會在意」。

顧淵將臉藏在陰影里,臉上的表情未有絲毫波動,但他的手卻已經悄悄地緊握成拳,掌心里滿是冷汗。

如果不是因為沒有自己的勢力,他又何必這樣想方設法地誘騙一個孩子。可是除了這個孩子之外,又叫他去哪里找一把不會反噬,絕對聽話,不會給自己和主人惹麻煩的刀呢?

「我不會逼你,只是你難道真的以為,在這間別墅的門外等上一輩子,就能夠獲得主人的青睞嗎?」

顧淵靜靜地凝視著七,很久很久,七終於垂下了眼睫,長長的睫毛黑鴉鴉地覆在他的皮膚上,讓他的年紀看起來更加小了。

「……你要我殺誰?」七低聲問,顧淵看著他手中的匕首,輕聲笑了一下:「我要你去……殺了我的爸爸。」

七猛地抬起頭,難以相信地瞪視著顧淵,顧淵笑著走近他,將手舉在唇邊噓了噓:「不是別墅里的那個哦,那是我的主人……我怎么會傷害我的主人呢?事實上,我不會允許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傷害到他……哪怕是我自己。」

他輕柔又緩慢地說著,似乎溫柔深情,然而他的話音卻分明是冰冷冷的:「跟我來,小暗衛,你如果能夠殺掉那個人,我的主人也是會很高興的。」

說完,顧淵便再也不看七一眼,直接抬步往小路的盡頭處走去。七在他的背後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俯下!身拾起了地上散落的那些光卡,將它們珍惜地揣在胸口處,然後不舍地望了別墅二樓亮著燈的窗戶一眼,便重新化作了一縷黑影,不遠不近地綴在了顧淵的身後。

別墅里,顧清玄忽然抬起頭往外看了看。

「怎么了,先生?」機器人管家在不遠處好心地問他,顧清玄凝視了外面的夜片刻,搖了搖頭:「沒事。」

「可能是我感覺錯了。」

剛剛有一瞬間他居然覺得,之前那個叫七的孩子還沒有走,而是在門外,遠遠地注視著自己。

顧清玄翻看了一下手里的書籍,卻一時間看不進去,最終他還是皺了皺眉,問管家:「門口那個孩子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