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5|11.28|(2 / 2)

機器人管家依言去看了看,很快就回報道:「他現在已經走了,先生。」

那就顯然是自己的感覺錯了。

顧清玄沒有再說什么,而是將心神沉浸在了面前的書籍里:他已經試驗了一部分與修真界相似的植物了,也不知道那些剩下的植物們,有沒有特殊的葯性?

……

午夜時分,顧家古舊的大宅早已沉浸在了寧靜的黑夜里。顧沉和他的弟弟顧洋卻還沒有睡,倆人正圍坐在顧沉的書房里,一份接一份地閱覽著顧家各處交上來的文件。

准確點說,在閱覽文件的人只有顧沉,顧洋在一旁做他的副手,給他遞遞文件或者倒杯茶水之類。老實說來,副手這工作實在是不需要占據什么心神,於是沒過一會兒,顧洋就不知不覺地溜了號,心里轉起了別的事情。

之前「殺死親母」的流言根本沒有影響到顧沉在顧家的地位,但後續又接連發生了一串的「巧合」,讓顧從章漸漸開始懷疑起顧沉的野心。

任誰都知道,對於一個家族的太子爺來說,外界的任何力量都是無法把他摧垮的,除非他的父親不再支持他,太子爺那個金光閃閃的寶座才會真正開始動搖……而對太子野心的懷疑,往往就是父子相疑、關系破裂的開始。

自己要不要抓住這個機會呢?顧洋悄悄地看著自己的大哥,顧沉剛剛審閱完了手里的一份文件,正用簽字筆在上面流利地簽上自己的名字。熟練又漂亮的簽名,但卻是冰冷的「顧沉」兩字,他顧洋也是顧家的一員,但是卻連這些簽字文件的邊角也摸不到!

顧家年輕一代的全部權力,可以說都集中在顧沉一人身上,他們這些兄弟同為顧從章的子嗣,卻連一個站腳的地方也找不著。好一點的像他顧洋,還能掛個副手的名頭,幫著顧沉端茶遞水,假裝自己還有事可做,而差一點的比如顧涯,就連這種虛假的權力也被毫不留情地剝奪了。

誰不想要權力呢?誰不想要地位呢?顧沉只不過比他們早出生了幾年而已,憑什么他們就要被他一輩子踩在腳底!

顧洋心里想著事情,一時間便忘記了給顧沉的杯子續水。顧沉簽完一份文件,放下簽字筆伸了個懶腰,想喝口水潤潤嗓子,卻不料喝了個空。他眉頭一皺,將空了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低聲道:「顧洋!」

顧洋聽到自己大哥的喊聲猛然驚醒,這才跳起來道:「大哥?大哥!我在!」一眼瞥見他手邊的水杯,便急急地沖過去說:「我眼花了剛剛沒看見!哥你是要涼點的還是熱點的?要不要換杯咖啡或者牛奶?」

「茶就好了。」顧沉說。

顧洋立刻捧著杯子沖到了門外,這時他的身後有一道黑影迅速晃過,倆人都沒有注意到。

顧沉看著自己的指甲,想著弟弟剛才那副手忙腳亂地樣子,不由得輕輕哼了一聲,心想:自己的幾個弟弟真是一個比一個傻,若是放在家族里,分分鍾就得被那些族老們給扒皮拆骨地吞了去。還好有自己在,能夠護得他們周全……

雖然疲憊了點,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

顧沉有些志得意滿地想著,只是這樣想著的時候,可完全不知道,他這位傻弟弟的心里,正在轉著如何將他取而代之的念頭。

很快,顧洋就動作迅速地將一杯泡好的新茶放在了顧沉的桌子上。顧沉喝了一口,伸手再一次想要拿簽字筆時,卻突然間發現,自己的筆不見了。

「我的簽字筆呢?」顧沉皺著眉在桌子上翻了翻,卻沒有翻到,他看向顧洋:「你看見我的那筆了嗎?我剛剛就放在這……」

顧洋愣了愣,下意識地說:「不是我拿的啊大哥!」

「我沒有問是不是你拿的,我就是問你看到沒……」顧沉正在滿心不耐地說著話,忽然聽到顧家大宅的一處地方傳來了一聲極其響亮的爆炸!

「發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我好像聽到了什么聲音!」

顧家的幾個兒子匆匆忙忙地從顧家大宅的各個角落里沖下來的時候,正看見顧從章站在一堆冒著火花的破爛金屬前,他的臉鐵青,緊握成拳的雙手不停顫抖——眼尖的顧沉注意到,在那堆已經看不出形狀的黑漆漆的廢鐵中,還歪著半只扭曲變形的狀似方向盤的東西。

剛剛經歷過一場車禍的他立刻神經緊張了起來:「父親,您沒事?是爆炸嗎?快離那個東西遠一點……」顧沉說著,飛快走上前想把顧從章從車子的旁邊攙走,他的手向著顧從章的胳膊伸去時,他們的父親卻當著所有人的面,冷冷地往後退了一步。

「要離我遠點的東西是你。」顧從章看著顧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什么令人厭惡的東西:「我看你是傷心得糊塗了,你母親的死並不是我的錯,你居然想要趁機弒父!」

顧沉聽了這話,著實是大吃一驚:「我沒有!父親,您……」

「沒有?!你好好看看這是什么!」顧從章狠狠地把攥在手里的東西摔在了顧沉的面前,原來這才是他之前雙手顫抖的原因!

顧沉定睛一看,卻見那東西不是別的,而是自己剛剛丟失的那支簽字筆!他下意識地說:「這筆不可能是我的……我剛剛還在用它簽字……顧洋剛才和我在一起,也在幫我找筆來著……不信可以問顧洋的,父親……」

然而在他向著自己的弟弟顧洋看去時,卻發現顧洋的眼神移到了別處。

他這是什么意思?

顧沉還沒有明白顧洋為什么不肯看自己,顧從章的聲音就已經冷冷地響了起來:「我今天幸好是坐的這輛車子,殺手過來的時候,我自己引爆了它,才保住了我這條老命!顧沉啊顧沉,可惜了你一番算計,卻沒有想到你的老父親在自己坐著的車子里都做了這樣的手腳!」

「這事情真的和我無關啊,父親!我剛剛還在書房里批改文件!」顧沉絞盡腦汁地想要找一個有足夠說服力的理由讓自己洗清嫌疑,然而在他找到充分的證據之前,顧從章已經犀利地盯著他,寒聲說道:「你母親的葬禮正好才過去不久,如果你覺得她黃泉下太過寂寞,一定要再送一個人下去陪她的話,我很樂意幫你一把,成全我兒子對母親的這份孝心!!」

他真的相信了這件事情和自己有關!

看清顧從章的神後,顧沉的冷汗一下子就打濕了背脊,他實在是太了解自己的這位父親了,看顧從章的樣子,分明是對自己動了殺意!

「我怎么可能這么做?這樣的做法對我或者顧家都完全沒有好處!」顧沉毫不猶豫地說,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時間再遲疑下去了,干脆用了最直觀的利益論。他本指望稍稍打消一些顧從章的疑心,孰料顧從章聽了他的話後,神情卻變得更加泠然了。

「我死了對顧家或許是沒有好處的……」

……但是,對你?!

顧從章想著,用一種非常特別的眼光審視著他的大兒子,他現在無比清醒地意識到,顧沉已經長成一個大小伙子了:英俊,年輕,天賦過人,而且……格外地野心勃勃。

作為他的長子,他的左膀右臂,顧沉在顧家的地位一向只在顧從章一人之下。假若有朝一日顧從章發生意外,能夠接替他作為家主的人選,除了顧沉外幾乎不做第二人想,顧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基本上都是這么認為的,就連顧從章一段時間之前,也一向是這么認為的,但是今時今日,這種似乎約定俗成般的想法卻令顧從章忍不住感到戰栗。

顧沉已經長大了,而他顧從章卻尚未老去,一個充滿雄心壯志,極度自信的年輕人,真的甘心被另一個強有力的鐵腕壓在脖頸上嗎?哪怕那只鐵腕的主人是他的親生父親?

在陸青還在的日子里,父母雙全的顧沉或者還習慣把自己當成一個孩子,可是在陸青已經逝去的今天,顧沉真的還能一直這么以為嗎?

顧從章不敢賭,甚至如果陸青現在復活過來,而顧沉一下子變小個七八歲,他也一樣不敢賭。

他看著顧沉,那目光已經變得和冰雪一樣寒冷,石頭一樣堅硬。

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令得顧沉的頭皮都幾乎炸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開口了,便悄悄地將目光轉向了自己的弟弟們,急切地示意著他們站出來為自己說幾句話。然而在他的印象里始終笨頭笨腦的弟弟們,此刻突然一下子都變得聰明了起來,個個都跟鵪鶉似的縮著不肯出聲。

顧涯、顧海、顧洋,這三個弟弟顧沉一個接一個地看過去,但是他們卻紛紛避開了他的目光,甚至沒有人敢回給他一個安慰的眼神。

顧沉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冰冷得僵在了胸膛里,一種沉重得像是鐵塊一樣的東西重重地壓在他的胃上,令他控制不住地有些反胃: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家里唯一的那個聰明人,因此日日操碎了心,把幾個弟弟的責任都擔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現如今看來,顧家最聰明的那個人哪里是他呢?他分明是自己家里唯一的那一個傻子!

看他的這幾個弟弟,多么聰明啊,明哲保身四個字,被他們做得多么徹底。

顧沉悲哀地注視著他們,卻意外地在顧涯的眼中看見了隱約的興奮之情——興奮,他的母親前幾天剛剛死去,現在他的大哥被父親所疑,幾乎危在旦夕,顧涯現在為什么要興奮?他憑什么能興奮?

幾乎是一瞬間,顧沉就猛然間意識到了幾個弟弟沉默的真正原因:顧家家主的位子這樣誘人,能夠有機會占據的話,怎么可能有人願意放棄?他們之所以按兵不動,兄友弟恭,不過是因為這許多年來,「下一任家主」的戳子始終明晃晃地蓋在他顧沉的身上,其他人甚至沒有一絲妄想的權力。

而現在,顧沉似乎眼看著就要倒下了,而一旦他倒下,下一任的顧家家主,難道顧從章會在那些八百里開外的旁支血脈里選?

「轟」地一聲,顧沉的腦海中一下子豁然開朗,他驟然間明白自己今天是必死無疑了,他的父親,他的弟弟,他所有的親人都不希望他能夠活下去,他顧沉何德何能,如何能掙脫這許多人的意志?

等著,你們都等著,難道你們以為父親今天放棄了我,明天的你們就能得什么好的下場?

顧沉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看見剛剛還在殷勤地給自己端茶送水的四弟顧洋垂著眼睛,正小心而貪婪地注視著自己手指上的顧家族戒!

顧家族戒!這一向是被少主隨身佩戴的信物啊!原來你居然有著這樣大的魅力!

「顧沉!你突然在這里發什么神經!你的穩重呢?全都到狗肚子里去了?!」顧從章厲聲道,顧沉呵呵地低聲笑著,擦著眼淚直起腰,從手指上把那枚時刻不曾離身的顧家族戒抹下來,正准備狠狠地扔在自己父親的鼻子上,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道溫和的聲音:

「家主,大少是不可能做出危害您的事情的,因為最近幾天的空閑時間里,大少都在和我一起討論事情。」

顧沉的動作停滯了,他詫異地回過頭,發現顧淵正一步一步緩緩地自樓梯上走下來,他今天少見地沒有戴眼鏡,那雙淡銀的眼睛映在顧宅明亮的燈光里,簡直就像是傍晚時分的月光一樣清麗。

顧從章在看見顧淵的那雙眼睛時,罕見地稍稍愣了愣,他居然並沒有發火,而是壓低了嗓子,盡管惱怒卻尚算和藹的道:「你來這里干什么?」

「因為大少並沒有做錯什么。」顧淵輕輕地說:「從昨夜晚飯後直到剛才,我都在和大少討論卡賓星上的建設事宜,大少知道我曾經在那里旅行過,我們討論了不少相關的問題。」

他說著,居然還打開了個人終端,調出了一張張凌亂的手稿給顧從章看:「……還沒有來得及整理,但是大概情況已經出來了……家主,大少他確實不可能有時間去做別的事情……」

顧從章沉默地注視著那些手稿的投影,亦或是透過模糊的投影注視著光幕後顧淵的眼睛,沒有人知道顧從章究竟在注視著什么,但是所有人都能夠發現,他身上的那種熊熊燃燒的怒火已經從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驀然地變得越來越小了。

「他沒有時間也不能夠說明什么啊!他說不定會找別人……」最著急的顧洋匆匆忙忙地開了口,很快就在顧沉似笑非笑的眼神下閉了嘴,顧沉感激地看了一眼顧淵,隨後深深吸了口氣,神平靜地對顧從章說:「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父親,我的簽字筆不可能會出現在這里。父親,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會做出這么傻的事情!」

他用力地攥著手中的顧家族戒,力道之大幾乎要把那戒指拗成兩半:「……毫無疑問,這次的事情是別有用心的小人在暗地里栽贓我,想要讓我們父子離心……」

顧沉抿緊唇,仰起臉望著顧從章,他的身高受到母親的影響,比自己的父親稍稍低了半個頭,他曾經為此而感到不滿過,但今天他簡直感激極了。

顧從章看著自己的大兒子,發現顧沉的神雖然平靜,眼神中卻透著一股竭力掩飾的難言的哀涼,他將目光轉了轉,卻又對上了顧淵那雙銀白的眼睛……

銀白的眼睛,和他那個可惡至極的母親簡直是一模一樣!

他的心里驀然涌起了一股憤怒的情緒,但這情緒很快就消散了,漸漸地,顧從章竟然感到了有幾分意興闌珊。

他的母親已經死了,陸青現在也已經死了,那些恩恩怨怨,記到現在又有些什么意義?

如果顧淵的母親還活著的話,看到眼前她兒子的舉動,是會罵他,還是會誇他?而陸青呢?陸青知道自己的兒子涉嫌謀殺自己,又會有什么樣的反應?

顧沉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兒子啊。

顧從章早就化作鐵石的心,這一瞬間突然憶起了一點點它還是血肉時的感覺。在這種難言的情緒中,顧從章久久地沉默了,終於,他重重地哼了一聲,背過手道:「把這堆垃圾給我從院子里清出去。」

話音落地,一時間院子里卻沒有人動,因為大家現在並不知道他指的「垃圾」究竟是什么,是那堆已經變成廢鐵的懸浮車呢,還是指他的那幾個兒子中的一個——直到顧從章不耐煩地咳了咳,將手指著那堆懸浮車的廢鐵一揮,早就圍攏在周圍的仆人們方才舉著喇叭樣的小型手持清潔器匆匆忙忙跑了過來,對著那堆扭曲的黑廢渣又吸又沖,很快就將那一片倒騰得干干凈凈。

顧從章又看了一眼顧淵的眼睛,這才緩步往樓上走去。他才剛剛走遠,已經和顧沉徹底撕破臉皮的顧洋便幾步走來,向著自己的大哥冷聲說:「這次只是讓你僥幸逃過去而已,你下一次不可能還會有這么好的運氣!」

說完後,他狠狠地盯了顧淵一眼,這才重重地踩著步子走開了,顧沉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自言自語似的輕聲問顧淵:「你說,今天這事兒會不會是他做的呢?」

「我不知道,但是他的確能夠從中獲得一定程度的利益。」顧淵說著,注視著訕訕地四散開來的顧洋、顧涯與顧海:「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顧從章的其他的兒子們,都可以從今天的事情里得到利益,甚至其中也許包括我……」

「那就暫時先當做是顧洋做的好了。」顧沉不怎么在意地說,他轉頭對著顧淵罕見地微笑了一下:「今天謝謝你了……我今天才知道,誰才能算是我真正的弟弟。」

顧淵笑了笑,看似靦腆地低下了頭,心里卻在暗暗嘆息。

可惜這一次沒有真正殺了顧從章,嫁禍給顧沉引起顧家內斗的戲碼,現在只能算是完成了一半,否則的話,自己又何必演戲!

何必要……利用自己早逝的母親……

這讓顧淵覺得自己虛偽又卑鄙,無與倫比的卑鄙。

不過現在,顧家的事情已經暫時了結,這件事情也算是勉強揭了過去,只是不知道,那個孩子現在的狀態……究竟如何了?新(hàitàngshuwu,c歐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