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5|11.28|(2 / 2)

顧清玄沉思著將指尖緩緩拂過個人終端,沉默了一會兒後,將它「卡」地一聲扣在了手腕上。

「我記得我曾經問過你一個問題,現在我想我需要再問你一遍。」顧清玄抬起頭望著顧淵:「那個顧家的定海神針顧閻……他閉關修煉的地點,是在顧家大宅地下三層左右?」

「是,他一直在那里。」顧淵回答,顧清玄笑了笑,道:「那就好。」

然後,他便自顧自轉身遠去了,顧淵愣了片刻,急急追到了他的身後:「主人?您要去做什么?主人?」

「我去准備赴約。」顧清玄大踏步地走在路上,唇邊帶著一絲冷笑。

顧淵慢慢停住了腳步,他看著顧清玄漸行漸遠的背影,臉上漸漸顯出明了的神來。

顧家那座古舊大宅的地下三層。

這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里光禿禿的,什么裝飾都沒有。顧從章正站在長長走廊里唯一一扇房門的外面,他欠著腰,右手按在房門上,恭恭敬敬、輕聲細語地叫道:「叔叔……您在嗎,叔叔?顧家現在有事需要您!」

他一邊叫一邊輕輕扣著門,和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樣,房門內毫無反應,顧從章知道房間里的人肯定能聽到自己說話,只是不愛搭理罷了。

自從顧從章接任家主以來,請他老人家出山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他此刻熟門熟路,完全不因為房內的無人回答而有所忐忑:「顧家現在內部出了個十分厲害的叛徒,用的一手漂亮的火系異能,因為能力太強,家族里一時半會無法制服他,就想著找您出來幫幫忙……」

房門內突然傳來了「啪」地一聲響,像是什么東西被扔到地上時會發出的那種響聲。顧從章被這個聲音驚得跳了一下,他立刻挺直身子,小心翼翼地說:「您是不願答應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去另外想個別的辦法……」

立刻又是「啪」地一聲響,這次比之前的那聲要響亮許多,如果說之前那聲響聲還帶有幾分疑慮,這一下便是毫無疑義地在反駁顧從章的話。

顧從章稍稍地松了口氣。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晚上就先帶他過來?不過也不一定,如果單憑族衛就能弄死他的話,那也暫時用不著您老人家出手。」他試探著說,這一次,厚重的大門內毫無動靜。

叔叔大概是默認了自己的話。

顧從章這樣想著,狠狠地舒了一口氣。他也沒有向房中人告別,而是徑直地轉身往樓上走去,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想著今晚就能解決掉顧清玄了,心情頓時隨之而顯得放松起來。

自從顧清玄覺醒了超s級異能,顧清玄看他就跟看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要爆炸的大號兒炸彈一樣,現在終於能夠安全地自己銷毀他了,顧從章只覺得自己一身輕松,連腳步都不知不覺地變得輕快許多。

時間一晃就到了傍晚。

顧從章與顧清玄約好的時間尚未到來,顧清玄就已經提前回到了顧家古老的大宅之中。這間大宅其實已經非常老了,但仍然富麗堂皇,只是因為最近的喪事,屋內所有的陳設都換上了暗沉沉的黑,黑洞洞的大廳中只開了幾盞燈,連呼吸著的空氣給人的感覺都是死寂的,冰冷沉重地沉在肺里,像是凝固結塊的水泥。

可供八人吃飯的餐桌擺在大廳中央,上面鋪著的桌布也是肅穆的黑,顧清玄站在層層疊疊的黑中,而顧從章就站在他的對面,對著他意味深長地笑著。

「我們舅甥已經有蠻長時間沒有好好坐下來聊一聊天了。最近家里出了很多事,都是些不太好的事兒……所以今天借著這個機會,我們來好好喝一杯,也算是放松放松。」

顧從章引著顧清玄往桌邊坐下,旁邊的侍者隨即替他們分別斟了一杯滿滿的酒精飲料,顧清玄在他倒酒的時候瞥了一眼侍者的腰間,果不其然,看見了兩朵暗花。

「您有什么事就直說。」顧清玄接過酒杯卻並不喝,而是端在手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搖晃著,單純將它當作了一個擺設。

注意到他沒有喝酒,顧從章的神稍稍凝了凝,但很快就恍若無事般輕笑起來:「我能有什么事呢!不過是你的好事罷了!你的母親畢竟是我的親生妹妹,到最後所托非人,早早亡逝,我也是感到十分痛心的。現在知道對方其實並不是那么沒有擔當,我自然也為你,為她而感到高興!」

他的模樣看上去倒是十足誠懇,要不是還記得顧桐剛去世不久,留下的財產就被全數被顧從章侵吞,顧清玄說不定還真的會覺得他這是真心實意的呢。

但此時他只是戲謔地看著顧從章,等著他繼續出幺蛾子。

果然,說完那串冠冕堂皇、聯絡彼此感情的話後,顧從章便舉起酒杯,說道:「不說這些難過的事了,來,讓我們干了這杯酒。酒,總是能夠撫慰人的!」然後顧從章便舉起自己的酒杯,仰脖率先將里面的酒液一飲而盡。

顧清玄輕輕笑著也舉起杯,看似同樣一飲而盡了,卻只是用火焰將酒液瞬間烤干而已。

顧從章沒有想到這個,看見他的杯子空了,便以為他是已經喝了,頓時微微地松了口氣,開始轉移話題說起了顧清玄所謂的生身父親……顧清玄有一下沒一下的聽著,很快發現如果顧從章說的都是真的,那么顯然他那父親是一位身高八尺,貌美如花,文有總統之才,武有將軍之料的曠世難遇奇男子……

編故事也不能編得像點。

他暗暗說著,臉上卻出神入化地適時露出了三分孺慕。

顧從章看見顧清玄這樣子,一面暗道這小子果然好騙,一面愈發嘴上不著邊際地大談特談起他「父親」的光榮事跡來。顧清玄百無聊賴地聽他說了幾個,看看時間差不多,便忽然搖晃了一下,做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架勢來。

「……我這是怎么了……忽然覺得有些困。」他扶住額頭,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顧從章見他「葯效發作」,眼前頓時一亮,不動聲地朝著周圍使了幾個眼神,自己慢悠悠地向著顧清玄靠過去,緩聲道:「昨晚是熬夜了?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喜歡熬夜,虛耗精神!你睡會兒,睡會兒可以精神好些……」

在顧從章低低的說話聲里,四下里的人漸漸都向著顧清玄圍攏而來。斟酒的侍者、澆花的園丁、掃地的仆從……連一旁彎著腰弓著背似乎一力勤懇地擦著地的女仆也在其中,他們每個人的腰間,都圍著一只造型特殊的腰帶,眼熟的明暗花形一朵一朵,鑲嵌在金屬的飾片上。

待到顧清玄完全被這些顧家的族衛包圍後,顧從章終於滿意地笑了起來。

「你還是就這么長睡不醒,孩子!」他冷冷地道,與此同時,圍攏在顧清玄身邊的顧家族衛們紛紛向著他合身撲來!

「原來您的計劃就是這樣而已啊。」

顧清玄有些失望。他聽著耳邊風聲越響越近,卻並沒有抬頭,只是「乓」地一聲,用力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隨著嘩然一聲,細小鋒銳的碎片四濺,緊接著一股無形的氣浪狂涌而出,將撲來的顧家族衛們直接迎面掀得翻倒過去!

「族衛!族衛!」顧從章大聲地喊叫著,朝著顧清玄遙遙地伸出手去一擰,周圍閑置著的金屬雜物便吱嘎作響著浮到了半空中,帶著沉重的風聲,接二連三地向著顧清玄的身上頭上砸去。顧清玄只是輕輕一笑,一條赤紅的小小火龍便憑空浮現,它搖頭擺尾地扭動著,圍繞他身周一圈圈地旋轉,將砸來的雜物們統統燒融。

灼熱熾亮的鐵水隨之流了滿地,還沒有來得及爬起來的族衛,此時便再也沒有了能夠起身的機會。顧清玄伸手在半空中虛虛一握,長長的火鞭便迅速由柄至尾地幻化而出,冒著火星的鞭梢拖在地上,燒得周圍白亮的鐵水翻滾著,咕嘟嘟地冒著危險的氣泡。

——危險!

顧從章的眼睛瞪大了,他毫不猶豫地命令:「攔住他!」隨即便抬起腳步,向著樓下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的身後,顧清玄已經一揮鞭子,抽向了掙扎著重新向他撲去的剩余族衛們。

這一刻,顧從章的速度那可真是勢如閃電一般啊,顧從章這輩子從小到大,恐怕都沒有哪一次跑得像現在這么快過,快得他幾乎喘不過氣,血液通通地沖擊著耳膜,心臟跳得幾乎要從喉嚨口里冒出來,直到氣喘吁吁地到了地下三層的走廊之中,顧從章才驀然驚覺自己的背後已經被冷汗打濕了。

幾乎在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他便暗暗地懊悔起來:早知道顧清玄沒那么容易弄死,直接把他帶去叔叔那該有多好?這下可好了,本來剩下的族衛就不多,經過今天晚上這一出,恐怕是又要廢了接近一半!

顧清玄居然是真的變得那么厲害了!

此刻顧從章內心的復雜心情,單單用語言來表述完全不足以描繪它的形容。不過當他跑到走廊的中段位置,看見眼前熟悉的厚重大門時,顧從章的心便隨之一下子沉穩了下來。好像只要看到這扇門,站到了門內自己二叔的不遠處,他就完全安全,完全踏實,外界任何勢力都不能再傷他一分一毫。

心頭浮躁的塵埃一瞬間沉淀下來,顧從章快步走到門口處,用力敲了幾下門:「二叔,人來了!族衛沒能動手,那家伙太強了,您要注意一點,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啊!」

理所當然地,房間里並沒有傳來回應。顧從章不以為意,他站穩身子,看向走廊盡頭的樓梯處,顧清玄就即將從那樓梯的上方下來。那小子這段時間也不知道吃了什么靈丹妙葯,居然完完全全地脫胎換骨了,不過那又有什么用處呢?他的命運早已經注定,是任誰都無法將其改變的!

很快,樓梯的上方就響起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顧清玄獨自一人從樓梯之上緩緩走來,他的手里已經不再握著火鞭了,本應該在一旁圍攻他的族衛們此刻也都已經不見了身影。走到還有三階左右時,顧清玄卻忽然停住了腳步,他抬起頭,看向顧從章。

顧從章感到自己應該要說些什么,得說些什么才能符合此刻的氣氛,但他絞盡腦汁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東西,到了最後,也只是問他:

「你來了?」

其實顧從章本來想說的是「你來送死了」,但在看清楚顧清玄的那一刻,他心頭那些浮躁的塵埃便立刻又被吹動著漂浮了起來,嗡嗡地騷擾著他,讓他越來越心煩意亂,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了。

顧清玄毫無表情地看著他,居高臨下。

「您來這里,是因為那一位定海神針也在這里。您想要找他來救自己,對?親愛的表舅?」

這句話雖然帶著問號,卻完全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某種篤定的陳述。這個細節令顧從章微微地抖了一下,他眯起眼看著顧清玄:「是的,他就在這里,所以你有什么最後的遺言嗎?看在我妹妹的份上,我會幫你把它刻到墓志銘上面的。」

「我想應該思索這個問題的應該是您而不是我。」顧清玄語氣平靜無鋒,卻使顧從章的心頭猛然一跳。他牢牢地盯著顧清玄,悄悄摸摸的後退兩步,敲著房門低聲呼喚:「二叔?二叔?」

他努力地喊著,然而始終都沒有回應,顧從章額頭上淌下的汗珠漸漸干涸,很快就又被新的汗珠覆蓋。顧清玄看著他的模樣,忽然噗嗤一笑:「您還在叫什么呢?您以為他還會回答您?」

顧清玄說著,慢悠悠地走過去,徑直越過顧從章,將手掌在大門上輕輕一按。

一道耀目的火光閃過,厚重的大門處頃刻間被燒得融化出一個巨大的空洞來,門後白森森的寒氣噼里啪啦地與灼熱的空氣對撞著,騰起一股一股的白煙,顧清玄伸手揮了幾下,招來熱風將裊裊的白煙與寒氣吹散,隨即笑吟吟地往空洞後面一指,對顧從章道:「您看,那不就是您心心念念要找的好二叔么?」

顧從章魔怔了般,真的按他所說的走過去,伸頭往門上的巨大空洞處一看……

在絲絲縷縷的白煙後面,層疊著堆砌的大塊冰磚之中,說要閉關修煉突破到地階的顧家「定海神針」顧閻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已經完全僵硬了,胸口處焦黑一片,身體上結滿了一層冰霜。

「……二……二叔?」顧從章不可置信地喃喃著,他跌跌撞撞地撲過去,下意識地伸手去探他二叔的口鼻,卻又哪里還有氣,觸手處冷冰冰硬邦邦的,顯然已經死了許久。

「其實你今天下午來這邊找他的時候,我就已經在里面了。」顧清玄靠在門邊悠悠然地說著,伸手「啪」地拍了下門:「這聲音耳熟嗎?聽到後安心了嗎?」

顧從章倒吸了一口氣:「今天下午回答我的人是你!!」

「對啊,是我。」顧清玄微微笑了:「記住了,舅舅,顧淵叫我替他問你好。」

說完後,他便自手上燃起一團火焰,在厚厚的金屬大門上從左至右輕輕一抹!

頓時,金屬化成的鐵水噼里啪啦瀑布般地流淌而下,很快就覆蓋上了大門處的空洞。門後的顧從章狂吼著,試圖操控著大門向旁邊挪去,顧清玄卻率先在大門處劃開一個小孔,將幾枚尖銳的玻璃片穿過孔洞盡數打在了顧從章的身上。

幾乎在那幾枚玻璃片射入體內的同一刻,顧從章就立刻軟倒了下來,大腦麻木,手腳僵硬,完全動彈不得。

「這是您之前為我准備的好東西,我現在回送給您。」顧清玄輕聲說著,將門上的小洞再次抹去。

不!!

顧從章絕望地看著自己眼前的最後一線光明湮滅。

——不!!

他僵著手腳趴在地上,玻璃片上烘干的酒液已經完全發揮了作用,他頭昏目眩地注視著眼前的一片黑暗,只覺得自己越來越困,越來越疲憊,明明知道不可以睡不可以睡,但意志卻完全不為自己所操控……

終於地,顧從章徹底閉上了眼睛。

大門處殘余的熱度很快褪去,靜室里滲人的寒意重新撲卷而來,顧從章的身上臉上漸漸結上了一層寒霜,他的外表,現在可著著實實地和他的內心一個模樣了。

冰冷,堅硬,又黑暗。新(hàitàngshuwu,c歐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