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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這晶體的成型,最初那些狂亂無比的颶風也驟然止歇,數不清的金銀珠寶雨點般砸落下來,敲得周圍的地面噼啪直響。在這連綿不絕的噼啪聲里,顧清玄將那晶體舉到眼前看了看,待看到晶體那熟悉的亮度和純凈度後,終於輕輕地舒了口氣。

「沒有靈石的日子真不方便。」

他低聲抱怨了一句。顧清玄本以為這個世界里沒有類似靈石的東西,但現在看來應該是有的,否則藏寶室中的陣法不會以風系靈石作為能源,只是他自己從未見過罷了。

要是早知道的話……顧清玄想起之前被自己解決掉的那兩個神殿修士,對他們身上可能攜帶的乾坤袋有那么幾秒鍾的惋惜,但很快他便揮去了這些事情,轉而將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占據了整面牆壁的大型陣法上。

這個陣法的形態實在是令人十分眼熟,再加上風系靈石的能量源,顧清玄能夠肯定它是一個轉送陣法,只是不能肯定它通往何方。

出於謹慎,顧清玄先是將凝聚好的靈石放進陣中,待到青的光芒飛快地點亮線條之後,卻並不急於觸碰完全激活的陣法,而是先辨認了一會兒自傳送陣的另一面散逸而來的靈氣屬性,確定對面不是什么冰天雪地的險惡之地後,才終於將手掌按在了法陣中心處。

隨著一道耀目的光芒閃過,顧清玄眼前一亮,只見眼前是一處幽雅靜謐的山谷腹地。陽光斜斜地從山與山的間隙投射進來,滿地花草蔥蔥郁郁,如綠絨毯般一直延伸到山腳盡頭,流水潺潺的小河嘩啦嘩啦地自草地的一旁淌過,淡淡的青草芬芳之氣隨著微風輕輕吹拂。極目遠望,可見一座小小的精致小屋盤踞在河流的上游,一圈兒竹籬笆圍在小屋周圍,蜿蜒的青石板路從顧清玄的腳下鋪起,一路鋪往那座小屋的門口。

不遠處有一片整齊的田壟,顧清玄離得較遠,看不清其中種著些什么,但感受著周圍空氣里充沛的靈氣,想來其中栽種的無非是靈花異草之類。看這周圍情景,顯然是某位好隱逸山水、愛煉葯種植的修真者的洞府所在,既然哈布斯坦家族的藏寶地與這洞府相連,兩者定然關系匪淺,說不定居住在這兒的修真者就是為哈布斯坦家族煉制寶劍的那一位。只是不知道當初哈布斯坦家族被「黑戰錘」絕滅之時,這一位為什么沒有出手?

顧清玄一邊想著,一邊從戒指里取出一枚普通的玉石,用靈識在其中留下了幾句簡單的問候後,揚手將它往小屋的方向投去。

雖然不知道此刻那小屋中是否有人在,但出於禮貌,總是要和主人家打個招呼才好。

那枚玉石在顧清玄的注視下如同流光一般向小屋的方向投去,但不到片刻,便又如流光一般飛速地返了回來。這樣的情況……只能說明小屋中沒有人在。

顧清玄握著那枚折返回來的玉石,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一個念頭:這里的主人會不會已經不在了?

在這念頭的驅使下,他轉過身沿著小路往田壟的方向走去。田壟之上種滿了肥壯茂盛的各靈草,它們被按照屬性與功效分門別類,絕沒有一絲雜亂或沖突,一看就是行家所植,遠遠看去長勢盈盈喜人,但走近之後,卻能夠發覺肥壯蔥郁只是表面,靈草們的葉片上多半都已經泛起了枯黃。

不僅是枯黃,有些靈草甚至已經被蟲豸咬出了細小的洞眼,這明顯是疏於照料的緣故。顧清玄繞著田壟走了片刻,很快就發現了兩三個用於維持田壟正常運轉的陣法,只是這些陣法中的靈石多半都已經碎裂成灰,少數沒有碎裂的也都失去了靈氣,顯然是很久都沒有被更換過了。

……顯然,這個曾被精心打理著的洞府如今已經失去了主人。

顧清玄慢慢直起身,他掃視了一下田壟,確定一時半會兒並不會有植物死亡後,便化作一道長虹,徑直往小屋的方向飛去。

越飛近,就越能發覺這洞府的寂寥。那些竹籬笆們遠看上去還是綠油油的,好像沒有異狀,近了後便能發現捆縛在上面的繩索都已經腐朽了。顧清玄小心翼翼地推開籬笆門,他的手指剛剛離開籬笆門的門板,鮮亮的竹子們便三三兩兩地散落下來,只留下了一個空盪盪的門框。

顧清玄後退一步,避開了掉落滿地的竹條,他看著那個空盪盪的門框,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主人家離去多久了……

他搖了搖頭,轉過身往小屋門處走去,小屋的兩旁被人隨意地種上了幾棵樹,與田壟里被重重陣法保護著的靈草相比,這些樹倒並不是什么需要照料的珍貴品種,盡管沒有了主人的維護,它們依舊長得枝繁葉茂。其中一棵樹下擺著套石質桌椅,桌上還擱著一只酒壺與一只酒杯,還有一個空盪盪的果盤,不過此刻酒杯與酒壺里都已經沒有東西,想來是緩慢揮發盡了,置於那個空盪盪的果盤……顧清玄並不願意仔細去想。

他站在小屋門口,略略敲了兩下門,停頓了一會兒,確定屋內並無回應後,方才小心地推開了房門。在推開房門的瞬間,薄薄的靈氣罩便迅速籠罩在了他的身上,同時顧清玄警惕地捏起了一個指決,防著屋內會突然發出什么殺招——但顯然這個世界比他想象得要和平,或者屋主本人比顧清玄要和平得多,這些准備工作都沒有派上用場。房間里什么偷襲進入者的法陣都沒有,只有一道除塵的法陣在門打開的瞬間便往顧清玄的身上掃去,而且理所當然地,它被顧清玄的靈力罩給全數抵擋了下來,完全做了一次無用功。

「外面的法陣全數失效了,倒是這個除塵的竟然還在運轉……」

看著那法陣上一閃而過的光芒,顧清玄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放下指決,舉目打量著眼前的小屋。這兒顯然是小屋的堂廳,不過數米見方大小,只擺著一只方桌與幾把矮椅子,方桌上還放著一個方方正正的黑盒子,盒子上方懸浮著一株飄逸的光擬蘭草,在看到這株虛擬的蘭草時顧清玄有一瞬間的茫然,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這兒並不是自己熟悉的修真界,而是另一個世界中的修士居所。

所以當他發現了擺在一只凳子上的老舊個人終端時,也沒有表現出多少吃驚來。這只個人終端顯然是很老舊的型號了,和顧清玄手腕上的那只不同,它看起來活像是一個巨大笨重的頭盔,如果不是顧清玄曾經看過這個世界的一些歷史書籍,很可能都認不出那是個什么東西。顧清玄走近兩步,看見在頭盔的右側刻著一行小小的字:「送給華,愛你的妮娜」,旁邊還刻著一個小小的愛心。

「妮娜。」顧清玄挑了挑眉,他打賭這名妮娜來自於哈布斯坦家族。

堂廳里除了方桌與椅子之外再沒有別的家具,只在牆壁上掛了兩幅畫。一幅畫得是一間煉丹房,房間正中擺著一只巨大的三足葯鼎,葯鼎下方的洞口處隱約能看見暗紅的火光。葯鼎旁擺著一只干凈的蒲團,後方則立著與牆同高等寬的巨大葯櫃,正對著畫外的這一面葯櫃里放得大約都是靈花異草之類,顧清玄甚至能在抽屜上看見一些熟悉的葯草名。

看來這里真的是此人的洞府了,不然他是不可能把珍貴的葯草放在此處的。

顧清玄知道這畫中是另一重天地,只要一步邁入就可以進入煉丹房中,但他卻並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將視線轉向了另一幅畫。

這幅畫里畫得卻不是什么房屋了,而是一名金發碧眼的外族女子,大約就是那個哈布斯坦家的妮娜了,作畫的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那名修真者。那人作畫之時大約正是春季,妮娜坐在樹下的石凳上,樹梢上粉的花瓣落在她的身上發上,她的手中正舉著一杯酒,臉上帶著笑,臉頰上卻暈了淺淺的紅,顯然已經微醉。作畫者數筆勾勒,女子半醉的嬌憨神態便躍然紙上,簡直栩栩如生人般,顧清玄只看了那畫幾眼便移開了眼睛:那畫中一筆一畫盡是情思,他這個外人看多了反而不美。

只看這一副畫作,顧清玄便知道此地主人多半已經不幸,否則以此人對妮娜的情愫,哈布斯坦家族遇到大難之時他絕對不可能坐視,哈羅德家族的「黑戰錘」如今在混亂之地里都不能算是最頂級的勢力,更加遑論當初。對一名精通煉丹之術的修真者來說,滅掉他們即使不是彈指間的事情,也不比吹掉一根頭發絲要困難多少。

所以當時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顧清玄四處看了看,抬步往一側的房間內走去。

這是一間卧房——非常奇特,修真者居然也會給自己單獨做出一間卧房。要知道自從築基之後,修真者們便再也不用睡覺了,替代的是整夜整夜的打坐調息,與此相對的,修煉靜室也替代了卧室的功效。不過想想那個妮娜,這兒的主人會造出一間卧房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顧清玄往里走了兩步,果然看見這卧房比想象的稍大,一側擺著張非常現代化的軟綿綿的大床,另一側則放著一張榻,榻上還殘留著聚靈陣法的痕跡。

顧清玄看了那陣法片刻,發覺這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聚靈陣,不由得靠近榻邊,仔細觀察演算了許久,直到將這陣法的種種原理變化爛熟於心後,才終於想起正事來。

……等等,他來這兒究竟是有什么正事?

思索了一會兒後,顧清玄不得不承認,他會來這兒只是純粹出於好奇,想要打發打發時間而已。

然而他這么一打發時間,處心積慮要得到藏寶的亞伯拉曼和「開拓」小隊就全數有來無回了……

顧清玄此時甚至沒有想起那些人,他們僅僅是被他當做了一個小小的插曲,而且是現在已經結束了的插曲。他只是細細觀察著這間卧房,片刻後指尖聚起一點靈氣,在空中看似虛無的地方疾點數下,完全空無一物的空氣隨之猛地彈動了起來。

就像是空氣里隱藏著一個看不見的龐然大物,它正在拼命地呼吸著,不斷抖動著胸口——緊接著,一只小小的玉匣被憑空彈了出來。它飄飄搖搖地浮在空氣中,遲疑著旋轉了半度,便慢吞吞地毫不猶豫地向著顧清玄飛來。

顧清玄靜靜地望著它越飛越近,他的身上還維持著那層薄薄的靈氣罩。在玉匣將將要飛到他身前時,顧清玄伸出手,將它輕輕托在了手心中。

幾乎在它落在顧清玄手心上的同一刻,匣子上扣著的玉蟬鎖發出了「咔噠」一聲輕響,隨後玉蟬振動著翅膀飛離了玉匣,匣子微微一顫,匣面向上彈開了些許,露出了匣內瑩潤的玉光。

在意識到匣子里放著的是什么之後,顧清玄便直接翻開了匣蓋,三枚玉簡與兩面玉牌靜靜地躺在匣內。

兩面玉牌一模一樣,都是正面刻著「傳送」字樣,後方鐫刻著具有傳送功能的暗紋,大概是為了凡人考慮,玉牌上各鑲嵌著一顆靈石,用以激發玉牌背後的傳送法陣。顧清玄看了那暗紋兩眼便移開了視線,倒是那兩顆靈石讓他多看了幾眼:這個世界里的靈石,看起來和修真界里也沒有什么不同嘛。

顧清玄將玉牌放回匣內,轉而揀起一枚玉簡。

玉簡上倒是沒有什么花樣紋路,只簡單地劃了幾道裝飾用的刻紋,使得它看上去不至於光禿禿得太難看:這是修真者們對待記載訊息用的玉簡的一貫態度了。倒是有一些女性的修士喜歡用些花里胡哨的玉簡,有些玉簡簡直不能被叫做玉簡,而是成為了玉佩或者玉飾,顧清玄估計凡人里手藝好的玉匠首飾匠被她們偷過不少師,不過顯然這些玉簡的主人並沒有這種喜好,它們就是些最普通的玉簡而已,只是里面記載的內容……很有一些不普通。

這枚玉簡中記載的不是什么常見的功法丹方之類,而是這一位修真者與妮娜的愛情故事……

看來那個人真的是很愛妮娜了,不然他也不可能用了一整塊玉簡來講述他們的愛情,還珍惜地和洞府的傳送令牌放在一處。

但可惜的是,顧清玄對他們是如何相遇相愛的具體過程沒有一點興趣,所以他直接跳過了那些纏綿悱惻的大段詞句,徑直翻到了故事末尾。與他猜測的一樣,玉簡里故事的末尾處,寫著的正是當初曾經發生過的意外。

「太一殿的人來了。」

顧清玄的神識緩慢地拂過這一行字,清晰地從中感覺到了留下這行字時,那人心中的憤怒、驚愕以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不,不能說是太一殿,他們早已不是當初的太一殿了,那些人現在叫自己神殿。」

「神殿,真是可笑,不過是一群苟且偷生的修真者而已,居然就敢自稱為神!凡間與仙界之間的天梯斷開太久了,久得他們都忘記了自己是誰……今天他們來這里,我便知道沒有好事,誰料到他們是要我加入太一殿!還說日後的玄元界中,只有神殿的修士才能夠活得自在,其中一人還向我暗示他們將要會一統凡間……他們這是要干什么?難道還真的打算做凡間的神了?我絕不會讓他們得逞!」

「天地之間,仙凡各有道,像這樣憑空地干預凡界無疑是倒行逆施!他們總有一天會自食其果的,我相信,不過在此之前我要阻止他們。這世上總有事可為而有事不可為,他們一個個的修為都是元嬰元神,走出去也能被叫一聲老祖,居然一個兩個都一心要做這不可為之事,我看他們是完全瘋魔了……」

「……妮娜的修為還只是築基,她的靈根不好,我想盡辦法也難以讓她的修為更進一步。築基層次的修士到了太一殿,無疑只能任人宰割,我當然不能允許她跟著我……」

接下來便是一些簡單的敘述,大概是他做了一些准備工作,然後便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我走了。」

再後來,玉簡中留言的便換了一個人,應該就是已經築基的妮娜,她僅僅只寫了三個字而已,可這三個字的痛徹心扉與刻骨悲傷,即使顧清玄也不由得為之輕輕嘆息了一聲。

那三個字是:「他死了。」

然後便再無只字。

顧清玄將神識從玉簡中抽離,他嘆了口氣,有些沉重地將手中的玉簡放下,轉而拿起了另一枚。

這一枚玉簡是妮娜留下的。

「陌生人,我不知道你從何而來,我只是想告訴你,當你看見這行消息時,我和我的丈夫都已經死了。」

她這樣說道:「我想你不必為我們的死亡而難過或者悲哀,我們是為了自己的道而死的,我的丈夫說這死亡是一種榮耀,我想的確是這樣,但總的來說,榮耀的死和不榮耀的死對於死者本人來說,其實也已經沒有什么區別。」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的房子,我們的東西,我們的花兒和畫,對於已經死掉的我們來說,全都已經失去了意義。所以,陌生人,不論你是抱著何種心思來的,我都懇請您收下我們的洞府,它並不包含任何負債,反而算是薄有資產。我只有兩個小小的請求,第一個請求是請您好好照料庭院里的那三棵樹,我的丈夫很喜歡它們;第二個請求則是請您為我燒掉外面的那副畫——您知道我指的是哪一副——」

是的,他知道。

顧清玄看了一眼門外,他干脆放下玉簡,走到廳堂中將畫著妮娜的那幅畫取下。

他本來只是打算將那幅畫取下燒了,誰料到畫剛剛被取下來,小小的廳堂之內便驟然發生了變化!新(hàitàngshuwu,c歐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