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這幾個下人都跟去南邊嗎?」王月容看看綉菊、巧珊和錢婆子。
沈綰貞對錢婆子道:「媽媽若不願意跟去南邊,倆鋪子留下一個豆腐鋪子,你倆夫妻好有個生計。」
沈綰貞已經和錢婆子的男人還有閆嬤嬤商量好了,馬上把兩間鋪子賣了,銀子錢到手,好去那邊重新置辦商鋪,南邊的商鋪怎么也要比京城的便宜,說不定賣了京城兩個鋪子的錢能置下像樣點的門面。
「我當家的說了,跟著主子,主子去那就去那,還幫著主子打理鋪子,我老倆口也沒兒女,走去那里都過活。」錢婆子立意跟定主子。
沈綰貞朝綉菊和巧珊問,「你們要是不願意去,我給你們盤纏,賣身契交還你二人,去那里隨你們意。」
「我二人也跟著主子。」綉菊和巧珊也打算好了,跟著沈綰貞去南邊。
「小紅和小青也跟著你主子去嗎?」沈綰貞看王月容的兩個丫鬟,年歲還小,不知有沒有地方可去。
「我跟著主子,主子去那里,我就去那里?」小紅絲毫沒有猶豫地道。
「我也跟著主子,我從小就賣到主子身旁,爹娘是誰都不知道。」小青也表態。這倆丫頭也都是苦命的,沒落腳安身之處。
「既然你們願意跟我吃苦,我就帶上你們,等你們找到好人家嫁過去,我也安心。」王月容欣慰,難得這兩個丫鬟忠心,自己落魄時不離不棄。
秦昌明握緊王月容的手,道:「放心,不會讓你們吃苦,我小有家財,盡夠過富裕日子。」
這樣就定下來,沈綰貞帶著自己的人去南邊,王月容帶著她的人去西北。
「妹妹何時動身。」王月容問,她動身的日期和秦昌明已商量好。
「等這兩個鋪子賣了,拿到錢就走。」沈綰貞已經告訴錢婆子的男人,和閆婆子盡快把鋪子處理掉。
「姐姐何時動身。」沈綰貞問。
「准備後兒就走,在晚,天道冷了,飄雪路就不好走。」秦昌明答道。
王月容就回去准備東西,越往北越冷,到西北只怕入冬了,冬衣要准備,現做也來不及,就去成衣鋪子里買現成的,帶上路上穿。
路上吃的干糧,也預備下。
秦昌明帶來的銀子這三年所剩無幾,沈綰貞想若沒有秦公子,早就葬身火海,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就送他們些銀兩,以備路上有個急用,秦昌明不好意思收下,沈綰貞硬是塞在王月容手里,王月容感激地道:「還要妹妹破費。」
「你我情同姐妹,姐姐這話就見外了。」沈綰貞又把一大包子點心遞給她,「留待路上餓了吃。」這古時候,出遠門,有的地方人煙稀少,走好久都看不見人家,出門都要自帶干糧。
次日,沈綰貞把王月容、秦昌明送上官道,雇了輛馬車,剛好夠四個人坐。
沈綰貞看著馬車走遠,王月容頭趴在後車窗,向她招手,「妹妹保重,還會見面的。」
綉菊幾個有點惆悵,錢婆子道:「這秦公子看樣子能對王姑娘好。」
「大災大難不離不棄,平淡日子也能守住。」
經歷這么多磨難,最終走到一起,他們一定會幸福的,沈綰貞心里為她們祝福。
王月容走後,錢婆子的男人就著緊賣鋪子,沈綰貞等趁著這空擋,准備上路。
急等用錢,價錢上就不過多爭競,鋪子出手就快,半月後,就交割清楚,損失點銀錢有限,沈綰貞也就不計較。
定於次日上路,東西准備停當,有一天空閑,沈綰貞決定去西山抱月庵看看,自大火後,她一直沒回去過,心里惦記凈空師太、蘇娘子,是在大火中喪生,還是逃脫出來。
車子出了城門,天空陰霾,快入冬,車子走到西山,天上飄下雨夾雜雪花。
車子在離抱月庵不遠處停下,沈綰貞披著雪青斗篷,綉菊打著油紙傘,地面趕著雪花飄落,變成雨水,沈綰貞軟底雲絲綉鞋不禁水,鞋底沾雨水打濕了,綉菊看看天,「主子,看樣子雨雪不會停了,看看就著緊回去吧。」
巧珊攙扶著她,三人往抱月庵曾經的地方走去。
起風了,風夾帶雨雪,卷起雪花,飄飄揚揚,打在面頰濕漉漉的,眼前可見度不高,依稀看見燒得灰黑的一片殘垣斷壁,孤零零的,甚為凄涼。
沈綰貞主仆三人朝廢墟走去,突然,沈綰貞看前面好似有個人,面朝那片廢墟,也未打傘,任風雨雪欺身,身形巋然不動,四顧茫茫俱是廢墟,就他孤零零一個人,雨雪中高大背影孤凄,整個人給人一種沉重悲傷感,沈綰貞心不由縮緊。
「前面好像是安陽王爺。」巧珊小聲在沈綰貞耳邊說。
沈綰貞定睛細看,那背影熟悉,一時間震撼,她呼吸困難,心揪疼,她張了張嘴,卻喊不出聲兒,喉嚨發哽,眼眶漫上一層水霧,眼前景物模糊,那熟悉的身影,模糊一片。
她推開巧珊扶著的手,腳步不由自主緩緩地朝那男子走過去。
她一步步,身子輕飄飄的,仿佛沒有知覺,陰冷天氣,迷蒙雨霧,她的心仿佛照進一束光亮,她朝著他站立的地方,走過去。
他聽見身後清淺的氣息,徐徐轉回身,二人四目相對,相距不過半步,他驚呆了,剎那,一股巨大的驚喜鋪天蓋地襲來,他熱淚盈眶,心頭狂跳,大步上前,一把擁她入懷,緊緊地,緊緊地,似夢囈般喃喃道:「這是真的嗎?不是做夢?」
他雙臂裹住她,緊得她都喘不過氣來,她哽咽小聲道:「是真的」
許久,他看她呼吸困難,手臂松了松,還是不願意放開,怕這一放開,她就會溜掉,他輕輕卻堅定在她耳畔道:「我要和你在一起。」
她恍惚,以為幻覺,他又重復了一遍,「我要和你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終於她一顆淚珠滑落。
「我得到抱月庵失火的消息,趕到,這里就變成現在這樣,我昏厥兩日,醒來後,就一直等在這里。」他在她耳畔低低地絮說。
「我知道你不會死,你一定會在那一日突然出現,上天被我感動,終是讓我等到了。」他手臂又緊了緊。
她伏在他胸前,心想,他每日都守在這里,遙遙無期的等待,心該有多痛,她鼻子酸酸的。
「我要娶你做我的王妃。」他深邃的黑眸一小簇火焰跳動,終於說出憋在心里已久的話,他不能再放走她。這一次失而復得,讓他知道,他不能沒有她。
她頭埋在他胸前,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困難地說出口,「我沒資格成為你的王妃。」
「你有,你最有資格成為我的王妃。」他語氣霸道而強硬,不容置疑。
她心酸,不忍拒絕,可還是艱難吐出,「我不想和別的女人爭寵。」
「你無需爭寵,是我千方百計想討好你,得到你的歡心。」
她想說,我不想和別的女子共侍一夫,卻無法說出口,古時候,這種話視為女子失德,何況立側妃乃皇帝聖旨,非同兒戲,女無失德,男子若無故休妻,遭人非議,禮法也不容。
她微微嘆口氣,清靈的大眼睛浮上層霧氣,輕聲道;「你若今日沒遇見我,會一直等下去嗎?」
「一年、二年,我會一直等下去。」他堅定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她潸然淚下,聲兒哽咽,「我配不上你,你該娶一個更好的女子。」
他擁住她,親吻她腮邊的淚,「沒有人比你更好。」
遠處,綉菊和巧珊張望,看見雨雪中,王爺和主子,緊緊地抱在一起,巧珊抹著眼淚,綉菊手里的傘落在地上,都不知道。
沈綰貞坐在車里,透過車窗,看外面雨雪一陣緊似一陣,而趙世幀騎馬跟在車子旁,一步不願意離開,身上衣裳都濕透了,沈綰貞眼眶紅了。
「主子就嫁王爺吧。」巧珊嘴快心軟,看了不忍,勸道。
「是呀!王爺對主子的情意,世上難尋。」綉菊也頗為感動。
沈綰貞心里矛盾,安陽王姬妾成群,她想要的清凈日子難道沒過幾天,就又回到那後宅爭斗中去,和眾多女人爭奪一個男人。
送沈綰貞回客棧,趙世幀隨後入宮覲見太後,求太後答應,他要娶沈綰貞為嫡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