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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的時候,我眨巴著眼,淡定地看頭頂高懸的月亮。
「醒了?」
岑曦不知道從哪用荷葉包了一點清水來,他將荷葉遞給我,我坐起身喝了一口。
「嘶!」
動作扯到背後傷口,我下意識吸了口冷氣。
岑曦看我狼狽的樣子,眉頭皺起,滿臉陰沉戾氣。
「受傷了,為什么不說?」
我感受到他的怒氣,這讓我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是我受傷,又不是他受傷,他生個什么氣?
「一點小傷,不足掛齒。」我敷衍。
「小傷?」
「呵……」
岑曦冷笑,他雙拳緊握,冰寒的月光下是他冷峻徹骨的容顏。
其實岑曦長得很好看,幾乎就是天神一趣÷閣一趣÷閣勾勒出來的完美畫卷。我不是沒有偷偷嫉妒過他的容貌,我也不是僅一次暗底下將自己和他對比,然後小聲咒他來世不得朱顏,然而我還是不得不承認,就算是言塵大師趣÷閣下的謫仙人兒也是比不過他的容顏的。
可是今天,這蒼茫月色下,我卻覺得他詭異極了,就像一個被抓傷的獅子。
「我們只有進了玉菊山,才能真正的保證安全。」
我咬牙站起身,背後的羽箭被岑曦削掉一半,另一半仍深深插進我的血肉里,鮮血沿著傷口涌出,染了大片衣衫。
岑曦緊緊盯著我,明明是我受傷,他的臉色卻比我還要難看。
「沈,青,枝!」
他一字一字念得咬牙切齒。
我攤手看他。
「如果殿下不想我們都死在這兒的話,我覺得殿下應該發揮一下博愛的精神,扶著微臣。」
岑曦閉了閉眼,狠狠吐出一口氣。
在這個世界上,或許也只有沈青枝這個家伙能讓他如此失態了。
幾步上前,岑曦一語不發,直接將我背到了背上。
「你干什么?」
我又驚又痛,有那么一瞬間,我幾乎認為我是在做夢。
可怕的噩夢。
岑曦恨聲道「廢話少說,留著點力氣拔箭吧。」
言罷,他背著我向不遠處的玉菊山走去。
額……既然有免費的苦力,我哪還有拒絕的道理?
再說了,像我這種老百姓,這一輩子能有幾次機會讓堂堂太子殿下紆尊降貴地背著走呢?
「殿下累么?」
「渴么?」
「頭暈么?」
山路悠悠十八彎,岑曦背著我走了許久,豆大的汗水從他額角滑到衣領上,我覺得良心有點痛,於是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他。
玉菊山山路崎嶇不平,荊棘灌木縱橫,即便有明月落光,小路上依舊樹蔭斑駁,冰冷黑暗。
莫要說是一個日日養尊處優,錦衣玉食的太子,就算是經常進山打獵,熟悉山路的獵戶,這深更半夜的,怕是也不敢進這片林子的。
我若是不和他說些話,確定他現在的身體情況,我真怕會出現什么意外情況。
事實證明,我的擔心並不是多余的。我剛問完這句話,岑曦就不慎踩在了濕滑的青苔上,腳下一歪,再加上我的重量,我們倆沒有意外地迅速向身後的山路滾下去。
「……」
這算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么?
這要是滾到山腳,我估計自己是得去見閻王了。
怎么辦,怎么辦?
心中百般思量,就恨自己關鍵時候腦子卡殼,誰知岑曦竟然一個側身,在我倆摔地的那一刻,雙手用力將我護在他懷里。
明月如霜,山風冷冽,我就這么被他護著一路向下滾去,無數的碎石灌木扎進他的身體里,他的鮮血跟著流了一路。
也不知道算不算運氣好,就在我們要一路摔到底的時候,一塊凸起的巨木樹根擋在了路中央,硬生生阻止了我們下滑的趨勢,岑曦也因此狠狠撞在了樹根上面。
悶哼一聲,岑曦被震暈了過去。
「太子殿下?」
我小聲喚他。
岑曦閉緊眼,什么聲音也沒有。
「岑曦?」
我有點著急,可是岑曦還是一動不動。
糟糕!
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借著月色看向岑曦。
岑曦的身上到處都是傷,金絲錦袍也變得破爛不堪,他的束發玉冠早不知道碎在了哪個犄角旮旯里,就連他隨身帶著的軟劍也丟了。
伸手碰了下他鼻梁下方,微弱的呼吸氣體打在指尖,我舒了一口氣。
若是岑曦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要垂死掙扎了,干脆直接陪著他跳崖殉葬得了。
「你說你,非要逞能背著我,這下好了,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現在還得我來扛你了。」
我背後有傷,背是不可能了,只能硬著頭皮,扛上他先去找一個容身之所了。
說來玉菊山雖山勢險要,大大小小的洞穴倒是不少。我一手撐著撿到的粗樹枝,一手穩住扛在肩頭的岑曦,朝著老遠就瞧好的一處山洞晃悠悠地走去。
當我撐住一口氣,緩緩放下岑曦的時候,我心里就一個念頭:這貨不愧是金石玉石堆出來的,真不是一般的重啊!
「岑曦,有本事我們都把今晚的事情給忘了……」
我蒼白著臉,堅持把這句話說完,然後……
然後我一頭栽到地上,不省人事。
我做了一個夢。
很模糊,也很冰冷。
一座華美高大的院子,一個掃地的老奴,一棵金桂樹,一對精美的紅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