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孤雪猶落圖州城(三十)(2 / 2)

「這是我自己的倏忽,你不必替我擔責。」他看向我。

找了許久,方才找到一個還算完整的茶杯,就是杯沿缺了點口,我嘆了一口氣,輕輕將它放在我寫字的桌上。

「和維,我渴了。」我無辜地回看他。

「……」

姜和維只覺得一口氣憋在心里,想吐卻吐不出來。

「此信當是交給老元帥了?」杜融開口。

「嗯。」我回答他。

武職一品,兵馬大元帥,掌芩國上下兵馬。姜和維是老元帥的兒子,又隸屬他爹麾下,此事只要向老元帥報備一下即可,不必驚動皇上。

「青枝,你明明知道的,我爹素來不喜你,你說什么『借小將軍一用』?這種胡謅的理由,我爹不僅不會相信,還可能以此信到皇上面前參你一本。」姜和維手里拿著信紙,眼中滿是不贊同「你現在位居丞相之位,已是人臣之極,若是讓皇上知曉你沾染了兵權,便是皇上不曾怪罪你什么,你以後的日子也別想好過了。」

我一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表情,擺手道「帝王心自來難測,你怎知皇上不會因此更加器重於我?再說了,你爹會不會把這件事捅上去還兩回事呢,別忘了,這里面可牽扯著他的親兒子。」

杜融在一旁也贊同地附和「和維,與其你在這兒與小青枝辯駁,倒不如先讓下人將這里清掃清掃,再拿些茶水點心來,我們一起坐下喝茶聊天不正好么?」

面對這兩個心大得能沒邊際的同窗,姜和維除了無言,還是無言。

「圖州一家酒樓不錯,不如我們去那兒吧?依我看,這兒要想清掃干凈怕是到明早了。」我上前拍了拍姜和維的肩膀,先一步走了出去。

姜和維有些錯愣,雖說他們相識數載,可這還是第一次我主動說要和他們一同去酒樓。

我一直說,濁酒醉人,酒香醉人,人人要醉,最濁酒樓。我可以喝酒,也可以喝醉,卻獨獨不能醉在酒樓。

對於這一點,他是一直沒明白過。

杜融對著姜和維一揖,笑道「小將軍,請吧,丞相大人可等著你付錢呢。」

眉頭一動,姜和維面無表情地跟著出了驛站。

杜融將折扇往手心一敲,他往房間的四周看了看,然後若無其事地展開折扇,邊搖邊離開了。

下人們畏畏縮縮地等這三個祖宗都走了,方才一窩蜂地涌進廂房收拾起來。

都道君子如風,雅儒似玉,沒想到看起來那么風度翩翩的三人,一旦打起來,竟是直接拆房子的節奏。

我、杜融、姜和維三個人浩浩盪盪來到圖州最有名的清風酒樓樓前,准備進去喝酒,沒想到人家掌櫃今日有事不開張,三人活脫脫吃了個閉門羹。換了一家差不多的酒樓,酒樓小二說,他們今日按慣例要提前打烊,午時一過就不再招攬客人了。沒辦法,三人只得再換一家,可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換來換去,我們幾乎把整個圖州都走下來了,就是沒有一家酒樓能讓我們進去的。

「難道是撞邪了?」我忍不住懷疑起來。

杜融也跟著沉吟「這么巧,屬實說不過去啊……」

我挑眉看他,姜和維也看向他。

杜融見我們都朝他看,臉上表情一扯,神秘兮兮地靠近我們。此時已近傍晚,天光有些暗,再加上灰色雪水散出的寒氣,杜融開口的聲音竟是像被打上了些許陰森幽暗。

「你們聽說了么,圖州城的陰時月傳說?」

我轉頭看姜和維,姜和維也轉頭看我,我倆四目相對,一片茫然。

杜融知道我們從沒關心過這些坊間傳聞,他先向四周環顧了下,見一個小茶棚處在不遠處,便拉著我們坐了進去。

「陰時月,顧名思義就是陰時陰月這一天晚上的月亮。傳聞這一天晚上從圖州抬頭往上看,看到的月亮不是和往常一樣的皎潔之色。」

「血紅色?」我覺得無趣。

杜融輕笑搖頭「是黑色,環著金色邊框的漆黑之色。」

「黑色?」姜和維不信「怕不是蒙著黑布帶看的月亮吧?」

杜融笑道「或許。」

「然後呢?」我問。

「然後啊……」杜融故意拖長了字音「然後這一天死了一個人。」

「……」我扶額。

就不能一次講完么?

「死了什么人?死在何處?怎么死的?」姜和維倒是對這個有幾分興趣。

姜和維肯搭腔,杜融講故事的興致又高漲了許多,他壓低聲音道「元縣的祭雨台,你見過的。」他用手指指了下我「那個人就是被發現死在那兒的,渾身都是黑色,死相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