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江南煙黛雨如是(九)(2 / 2)

「這么算算,倒也真是不少……」

我的話還沒說完,醫館里忽然闖進來不少官吏。官吏們個個凶神惡煞,目中無人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群劫匪闖了進來。他們中有一個領頭的人,領頭的手里拿著一卷紙,紙上密密麻麻不知寫了什么東西。

「馬善之,馬善之!」領頭的官吏不耐煩地大喊。

正要為我診脈的大夫站了起來,他眉頭緊皺,看起來十分愁苦無奈。

官吏見到他,語氣更加不善「馬善之,你這個月的賦稅究竟要到什么時候再交?難不成你是嫌現在活得太舒坦了,想隨哥幾個到牢里走一遭么?」

「各位大人。」馬善之勉強賠笑道「剛剛過了寒冬,不少病人都因為雪災而沒錢治病,醫館里的葯大抖賒了出去,實在是沒有錢進賬,懇請各位大人能留個情,再寬限幾天吧。」

「我可沒空聽你說這些沒用的廢話。」領頭的官吏根本不想跟人客氣「一句話,這稅你今個兒是交,還是不交?你若不交,可別我們心黑,砸了你這個破醫館。」

馬善之閉了閉眼,他想張口再求求他們,可他明白,這幾個畜生根本不會為之有所動容。

深吸了一口氣,他忍住眼里的潮濕,道「你們砸吧,我沒錢。」

「好小子,有骨氣。」領頭之人目光一厲「兄弟們,給我砸,給我狠狠地砸。」

「呯!」「啪!」「嘩啦!」

櫃台上放著的瓶瓶罐罐全被幾個官吏扔到了地上,櫃子上放的水盂研缽也都被砸了個粉碎。

「滾開!」一個官吏覺著我擋道,伸手就要來推我。

馬善之見此,急忙就要來拉我,他對著官吏大罵道「你們還有沒有人性,她是個病人!」

馬善之的話音還沒落下,醫館里就傳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叫「啊!」

孫滬冷著臉收回手,不屑地撇了一眼抱住右臂在地上直打滾的官吏。

「大膽!你這個刁民!」領頭的官吏瞧見了此事,立刻惱火起來,叫囂著和其他幾個官吏拔出劍就沖了過來。

孫滬冷哼一聲就要動手,我伸手攔住了他。

「公子?」孫滬不解。

我沒理他,揚起笑就迎了上去。

「哎呀!」我指著一處大喊「這三百兩銀子時誰掉的?」

本要來砍我的官吏紛紛止住了腳步,領頭的官員眼最尖,一下就看到了櫃台旁角落里的一張銀票,那張銀票上赫然印著三百兩幾個大字。

領頭的官兵瞧了我一眼,臉上有了笑意,他親自走過去撿起地上的銀票,回頭對馬善之道「你看,這不是有銀子嘛,何必藏著掖著讓我們浪費力氣呢?」

「大哥,我的手。」那個被孫滬折斷手的官吏見領頭的沒了要追究的意思,立馬出聲提醒他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閉嘴。」領頭官員沒有關心他的傷勢,反而呵斥了他「我們是來收稅的,難道是來打人的么?來人,把他扶起來,我們走。」

「大哥……」那人不服。

領頭的官吏一把拉起他就往外拖,邊走邊低聲呵斥「你個不長眼的東西,隨隨便便就能扔出三百兩的人能招惹么?回去咱分了這個錢,你折的這只手臂也不算虧!」

一群人呼啦啦走了個干凈,孫滬望著此情此景,不由感慨道「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我一臉肉疼地摸了摸自個兒身上的錢包,只覺得人生前途一片昏暗。

我這才剛領了幾天的俸祿啊……

「您沒事吧?」馬善之滿臉歉疚地看著我「實在對不起,本來您來這兒是為了看病的,沒想到竟出了這等事。」

我佯裝淡定地擺手「無事,一點事都沒有。」

孫滬看我,嘴角止不住抽搐了下。

「若是我記得沒錯的話,現在根本不是收稅的時候,況且我大芩一直是一年一次賦稅,怎來的按月之說?」我問。

馬善之嘆了一口氣,他將幾張倒在地上的椅子扶了起來「公子先坐下吧,此事……還請容我先想想。」

我看他,見他神色閃躲,便聽從他的話坐了下來。

「你可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么?」我問。

馬善之來回踱了兩步,猶猶豫豫道「也不是什么難言之隱,只是……」

孫滬道「馬大夫,您要不也坐著吧?」

馬善之思來想去,最終還是選擇了坐在我旁邊,打算告訴事情,不過再說之前,他十分謹慎地向我們確認身份「你們真的是圖州來的商人么?」

孫滬點頭「我家公子乃圖州雲氏,是雲笙雲公子的表親。」

「原來是雲公子的表親!」馬善之半驚半喜。

我看他,問「你認識雲表哥?」

馬善之道「半個月前,我在一處地方遇上過雲公子,他可幫了我不少忙。」

「原來表兄與您還有這番緣分。」我笑道「如此,我們也算是半個親友了。既是親友,您不防有話直說,晚輩自不會向旁人多嘴的。」

馬善之沉吟了會兒,最後一咬牙道「便同你們說說吧,免得在這兒吃了虧。」

「其實這件事在我們江南這一片也算不得是什么秘密,只是人人怕禍延自身,故不敢多言。」

「本來我們江南也同旁處一樣,一年僅一次賦稅,且所繳賦稅也並不是很多,然自從五年前新任總督大人來到江南,我們……」馬善之深吸一口氣,哀嘆道「我們這些窮苦百姓的就算是舉步維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