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薄情江山總悠悠(三)(1 / 2)

在去天牢前,我先偷偷闖進了禁言閣去見岑曦。

皇上一直沒有下令赦免岑曦,送親結束後,他也只能再回到這兒來。

禁言閣雖位處皇宮,卻安靜得仿若根本不存在一般,周圍除了層層包圍住的竹林,就什么都沒有了。

這里很寂寞,也很清凈,就連掠過的飛鳥都成了一道絢爛的風景。

禁言閣分十二層,層層機關嚴密,唯有這第十二層方可住下一人,而岑羲就在這一層受過。

「皇上病危了,你為什么還是這么無動於衷?」我冷冷看著他。

岑羲沒說什么,只隨手一揮,給自己畫的秀麗江山抹上了最後一筆墨跡。

「你來找我,是做什么的?」岑羲擱下筆,抬頭看我,倏忽他又一笑「總不會你就只是因為父皇的事來這兒的吧?」

我冷噬一聲,別過視線「我已經為你做的夠多的事了,皇上面前的演戲,朝臣前的掩護,還有......玉合的事......」

說到這兒,我不由頓了頓,心中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負罪感又密密麻麻涌上了心頭。

如果不是為了讓那些亂臣賊子能夠放下心防,我怎么會跟得了失心瘋似的,那般公然頂撞皇上,讓他把我送進死牢?

我可以娶她的,只要她願意,可時局不同意,皇上不同意,就連岑羲都想方設法地阻撓。

這就是天命嗎?無論我怎么做,都逃不過,也改變不了。

「所以呢?」岑羲靜靜看著我。

我默然片刻,轉頭看向他的眼睛「我們之間從來都是交易,我為你做的,只需要一個報酬,放了杜融,讓他回亓州去。」

岑羲的眸光有一瞬的混沌,甚至是模糊,可當我仔細去看時,他的眼里卻只剩幽邃和清明。

這是他一貫的神色,也是我最熟悉,最陌生的。

「你說,我們之間只是一場交易?」岑羲一拂袖,面帶輕蔑之笑「太少,太少了。」

眸光一寒,我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青枝,我們相識有多少年了?」岑羲在一旁的藍搖雌花盆里凈了凈手,然後用干帕細細擦拭起來。

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這些年,他似乎變得越來越孤僻,越來越薄涼,我甚至都看不出他曾經的模樣。

是時間造就了這一切,還是帝王家的天性使然?

我不知道,也沒必要去知道。

「十七年加上三十三天。」岑羲放下手里的干帕,慢慢走近我「是不是很久很久了?人的一生有多少個十七年呢?」

微微皺起眉,我沒說話,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沈青枝,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點的感覺嗎?你應該是最了解我的。」他在我面前站定,眸色幽深而黑暗,我幾乎看不到里面的光。

「我...我不懂你在說什么。」我有些心驚,趕忙從他臉上移開了視線。

岑羲冷冷笑了一聲,從我身邊走過,徑自走到窗邊,抬手指向了遠處煙霧繚繞的亭台水榭「我在這宮中生活了二十幾年,你也在這里停留了無數日夜,皇宮從來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也有你躲不開的皚皚白骨,要想在這里生存下去,看到頭頂上的日光,『身不由己』從來都只是最可笑的借口。」

「青枝,如果這真的只是一場交易,你給的未免太少了。」岑羲轉過身來看我「沒人會心甘情願地放走自己已經到手的獵物,我想,父皇現在應該已經下旨,要私下處死他了吧?」

「你說什么?」我震驚,然細細一想,又該如此。

皇上的果決和狠辣,我一直明白。

「現在你去,也許還有轉機。」岑羲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微微斂袖,繼續開始為自己手中的錦綉山河圖添墨描畫。

我咬牙瞪他,暗中卻是氣泄。

敢情今個兒又是被他忽悠了一通,還沒交鋒,就已經輸了。

或許,我一開始就不該來找他。

縱身從窗口躍下,我閉上眼睛,輕輕落在了一處屋檐上。

再回頭看了一眼禁言閣,我抿了抿唇,飛身而去。

「主子,這么放任沈相,也許下一場禍事就不遠了。」魯鼎現身在閣頂,他俯身跪在岑羲面前,神情間全是不解「您為什么要她去救杜少城主,他若被皇上處死,我們豈不是省下些力氣?」

岑羲抬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魯鼎,輕輕冷笑了下「凡成事者,需得往前看,一時的利益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魯鼎一愣,呆呆看向岑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