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一(1 / 2)

山河枕 墨書白 7815 字 2020-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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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一

聽到這話, 蔣純愣了愣。她靜靜看著面前的青年, 其實他們兩年歲並無相差, 甚至於, 宋世瀾還大了她兩個月, 然而她卻已經有了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宋世瀾卻是從未婚配、甚至連一個侍妾都沒有的年輕王爺。

蔣純垂了垂眼眸, 因著那人突然急躁的心跳慢慢冷靜下來。她沒有楚瑜那份熱血和勇敢,她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女子,從不把未來放在虛無縹緲的感情上。於是她平靜道:「王爺說笑了。」

「讓我進去喝口茶?」

「於禮不合。」

「那我在院子里同你說說話。」

「無話可說。」

「那我就強行進去了……」

「你……」

「你們做什么!」

一聲暴喝, 兩人同時回頭,就看見剛剛練完武回來的衛陵春站在長廊盡頭,他手里還提著長纓槍, 長發單束, 額頭上的汗尚未拭去,帶著少年人的英氣, 冷著聲音道:「宋王爺, 你站在我娘門口做什么?」

「大公子, 」宋世瀾退了一步, 朝著衛陵春笑道:「我來找你娘說說話。」

「我娘不想和你說話,」衛陵春冷著聲音:「請回吧。」

宋世瀾沒出聲, 他瞧了瞧蔣純, 又看了看衛陵春, 隨後笑著躬身道:「若什么時候二夫人想開了,願意與宋某說幾句話, 宋某隨時恭候。」

蔣純應了一聲:「王爺慢走。」

宋世瀾轉身離開,蔣純似乎有些疲憊,她轉身走進屋中,衛陵春跟了進來,將手中紅纓槍交給旁人,擦著汗道:「我今個兒聽說宋世瀾又來府上下聘,奶奶耳根軟,被他哄了哄,就真把聘禮留下了。府上都說,你要嫁人了。」

「你別聽他們瞎說。」蔣純親手將帕子絞了水,遞給衛陵春道:「你擦擦汗。」

「娘,」衛陵春接過帕子,擦著汗,垂眸道:「其實我覺得宋王爺人挺不錯的。」

蔣純微微一愣,皺起眉頭:「你小孩子想這么多做什么?」

「我不小了。」衛陵春認真開口,蔣純回過頭去,看見衛陵春認真的眼神:「我聽說七叔就我這么大的時候,就跟著爹上戰場了。七叔答應過我,等我打贏了衛夏叔叔,就讓我跟著他上戰場去。」

蔣純心里「咯噔」一下,她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卻又不敢開口。

衛束是留在沙場上的,看著兒子這張酷似衛束的面容,聽著他說要上戰場,她就不可抑制想起來當年衛束走的時候。可她卻不能阻止,沙場征戰,這似乎是每個衛家人必經的道路,如果衛陵春不願意,她自然會不顧一切讓兒子棄武從文,可這么多年,衛陵春一心一意跟隨著他父親的腳步,他付出的努力她看在眼里,於是她什么都不敢說,也不能說。

她沉默著,衛束便笑起來:「我知道母親在擔心什么,只是每個人生來就有自己的使命,我覺得,能成為保護別人的人,哪怕是馬革裹屍,我也並無怨言。我唯一只是擔心母親……」

「你無需擔心我。」蔣純冷靜開口:「我是你母親,不需要你一個孩子來為我擔心。」

「小的時候,父親悄悄同我說過,母親看著堅韌,其實和一個小姑娘一樣,要我長大了,也要像他在一樣好好照顧母親。」

蔣純微微一愣,衛陵春繼續道:「父親當年曾對我說,如果有一日他不幸去了,你若遇到喜歡的人,他希望我不要不高興。因為他知道,哪怕你選擇了其他人,您心里也是愛著我,愛過他的。只是人生有不同的階段,你在他活著時好好愛他,在他離開後好好結束,這才他最大的念想。」

「你別說了!」

蔣純猛地提了聲,然而提聲之後,又覺得自己過於激動,她抿緊了唇,轉過頭去,平息了自己的氣息後,慢慢道:「我沒有再嫁的想法,你好好練武,跟著你七叔上戰場,好好護著自己,別想那么多不吉利的事。」

說著,她抬眼看過去:「今日的兵法課學了嗎?」

「母親,」衛陵春嘆了口氣:「您當真不喜歡宋世瀾嗎?」

「我……」

「你看著我,認真說,」衛陵春認真看著她:「您當真不喜歡宋世瀾嗎?」

這一次,蔣純沒有說出口。

其實衛束說得對,人生有不同的階段,她當年是真的好好愛著他,如今也緬懷他,如果不遇到宋世瀾,這份感情大概能延續一輩子。

可是有了宋世瀾。

他與衛束截然不同,沒有他那份朴實,也沒有他那份認真,庶子出身走到如今,那個人內心和手段與衛束比起來,可謂不堪。

可是不可否認的是,那樣一個人,卻也有自己閃光之處,於暗夜中引著人,無法抑制靠近過去,猶如飛蛾撲火,奈何不得。

她騙不下去,衛束輕嘆了口氣,起身道:「六嬸四日後設宴在後院,請你過去。」

「我知曉了。」

「那,母親,我先退下了。」

「嗯。」

衛陵春退開後,蔣純閉上眼睛,她抬手捂住額頭,好久後,輕輕嘆息出聲來。

宋世瀾此番過來,不僅是來看蔣純,也是來同白嶺商貿,瓊州少戰,多糧少兵,而白嶺多礦,加上韓秀在這里,盛產兵器,宋世瀾之前已經與衛韞說好,此番過來,也是特意來看定下來的兵器。

他逗留了幾日,每日從韓秀那邊回來,就到蔣純門口來。

他臉皮厚,蔣純不許他進院子,他就坐在牆上,然後高聲朗誦他寫的情詩。

他本就長得俊朗,又善於言談,念詩時候,許多人圍著指指點點,蔣純覺得尷尬,只能放他進院子來。

於是念詩就變成了彈琴、吹笛、送花、送簪子……

總之追姑娘的手段,他是換著法子來,所有人看得熱鬧,蔣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個想法,見著他的時候羞惱,等院子安靜了,又覺得清冷。

最後她冷著臉同宋世瀾道:「宋公子,你若當真喜歡我,又何必做這些讓我不開心的事?」

宋世瀾正坐在窗台上念詩,桃樹已經抽芽,花苞點綴在枝頭,宋世瀾放下書來,轉頭笑了笑:「你若真不開心,那我便走了。可是蔣純,我若走了,你才是真的不開心。」

蔣純微微一愣,宋世瀾低下頭去,繼續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四日後,等到王嵐設宴,宋世瀾也要走了。所有人把這場酒宴當成是他的餞別宴,熱熱鬧鬧一片。蔣純就坐在宋世瀾對面,王嵐給大家釀了酒,招呼著大家。

大家正說著話,就聽外面來報,說是沈佑沈將軍來了。

王嵐微微一愣,宋世瀾笑了笑道:「怕是來找我的。」

王嵐垂下眼眸,低低應了一聲,宋世瀾便站起身來,招呼沈佑道:「沈將軍!」

沈佑看見這院子里的人,呆了呆後,目光從王嵐身上迅速掃過,隨後便像什么都沒看見一樣,恭敬給柳雪陽等人見禮後,轉頭同宋世瀾道:「宋王爺。」

宋世瀾笑著指著小桌道:「有事坐下來說。」

其實沈佑也沒什么事,不過就是如今所有戰事停下來,衛韞領著人去了昆州,剛好宋世瀾又來了白嶺,衛韞便讓他來見見宋世瀾。

宋世瀾和沈佑交換了一下消息,便喝起酒來。王嵐和蔣純坐在一起,沉默著沒有說話,還好家里孩子多,倒也不覺得尷尬。

王嵐釀的酒很甜,但是後勁兒不笑,等宋世瀾和沈佑聊完天的時候,發現旁邊人都有些不勝酒力,柳雪陽便讓人招呼著人散了。

蔣純由侍女送著回去,她看上去還很清醒,離醉酒似乎還很遠,然而當宋世瀾站在她身後叫住她的時候,她卻覺得,自己大約是真的醉了。

她看見那人站在長廊盡頭,叫她道:「二夫人,我帶你去看桃花,行不行?」

蔣純沒說話,宋世瀾便道:「看星星也行。」

蔣純沉默著,她看著那人笑意盈盈的眼,也不知道為什么,好久後,她慢慢出聲:「都行。」

宋世瀾笑著走過來,領著蔣純騎馬出府,去了郊外的山上,兩人在山下放好馬,爬上山頂,到山頂上的時候,月光明亮,照得山河都輪廓清晰。宋世瀾指著遠處一條大道:「等太陽出來後,我就從那條路回瓊州了。」

「嗯。」

「等下次找著機會,我再回來看你。」

「不必……」

「來來,你下來。」宋世瀾去拉蔣純,蔣純遲疑了片刻,卻也沒推開,順著他的力道,跳到前面的石頭上,跟著他來到最前方的大石頭的邊角。宋世瀾拍了拍身邊,同蔣純道:「坐在這兒,這兒風景好,看桃花看星星還是看著我走,都可以。」

蔣純沒說話,她安靜坐著,他抓著她的手腕,察覺她沒抗拒,宋世瀾接下來的話,突然就卡了殼,他猶豫了片刻,突然道:「蔣純,有人給你看過手相沒?」

「沒。」

「要不,」宋世瀾轉頭看她,月光下,姑娘神色清冷又平靜,她似乎很慶幸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做什么,似乎又什么都不知道。宋世瀾猶豫了片刻,終於道:「我給你看看手相吧?」

「好。」

蔣純垂下眼眸,宋世瀾將手滑下去,握住蔣純的手,蔣純的手顫抖著攤開在宋世瀾的手心,宋世瀾低頭看著那人瑩白的手,許久後,他慢慢笑了。

「我知道你是醉了,」他聲音溫和,抬起眼來,看著她的眼睛,笑著道:「可我還是很高興。蔣純,我想這輩子,我總能等到你的,對不對?」

蔣純沒有說話,她就靜靜看著他。她感覺自己內心特別安寧,特別平靜。

宋世瀾合上她的手,溫和道:「我回去後,會給你寫信,你能不能給我回信?」

「你不給我回信也沒關系,」宋世瀾認真道:「我還是會給你寫的。」

「宋世瀾,」蔣純終於開口,她看著他清澈又溫柔的眼睛,認真道:「你娶我,別人會笑話你的。」

「我不娶你,」宋世瀾笑起來:「我會笑話我自己的。」

「蔣純,我如果在乎別人,」宋世瀾眼里神色晦暗不明:「我一個庶子,哪里走得到今天?」

他每一步都是險路,都是屍骨之路。人言於他,又算得上什么?

蔣純沒有說話,她垂下眉眼,低低道:「哦。」

「蔣純,」宋世瀾有些好奇:「你為什么喜歡衛束?」

蔣純愣了愣,她思緒有些散漫,若是以往她不會輕易說到衛束,然而此刻她覺得自己卻似乎是有了莫大勇氣,回憶那個人的好。

「我是庶女,以前誰都沒對我好過。嫁過去的時候,別人都說,衛束是當兵的大老粗,肯定會打我……」

「可我第一次見他時候,就是成親那天,我太害怕太緊張了,不小心崴了腳。我想肯定要不好了,結果他把我背起來,一路背了進去。」

蔣純笑起來:「從來沒人對我這么好過,他是第一個。」

宋世瀾靜靜聽著,聽她陸陸續續說著衛束的好。那人的好似乎說也說不完,一直到天亮了,她慢慢有些清醒了,她聲音才小下去。她突然想起來,衛束再好,也已經沒了。仿佛晨間露珠,在太陽升起的時候,也要蒸發得了無痕跡。

她突然失去了興致,慢慢起身道:「你也到了該走的時候了,回去吧。」

說著,她想要回邊上去,然而酒勁似乎沒有全部散去,腳下一滑,就往後倒去,宋世瀾一把攔住她,扶起她道:「沒事吧?」

蔣純沒說話,宋世瀾發現她輕輕提著一只腳,愣了片刻後,便蹲下身道:「我背你下去吧。」

蔣純沉默著,宋世瀾笑起來:「你這個人,怎么一會兒一會兒,別別扭扭的,我剛認識你的時候,可比這么爽快利落多了。」

說著,宋世瀾主動將人突然一抓,就靠到了自己背上,隨後背起來靈巧跳上山去,高興道:「比坐轎子舒服吧?」

蔣純沒說話,她靠著這個人的背,突然感覺自己仿佛是回到了十五歲那年。

她閉著眼睛,聽宋世瀾在旁邊說話,他的話特別多,有些聽著還有點孩子氣,她靜靜靠著他,突然就覺得,似乎也沒那么難過了。

她昏昏沉沉睡過去,宋世瀾走到山下,慢下腳步,他聽著身後人均勻的呼吸,忍不住笑起來。

「口是心非。」

他低笑了一聲,走出山林,就看見侍衛們等在馬邊 ,正要開口,就被他用眼神止住。

侍衛早已將東西都收拾好,就等著他,他將蔣純送上馬車,替她蓋上被子,看著這人睡著的側顏,他溫和了聲道:「我這就去了,你記得給我寫信。」

「在家有時間多出去玩,別操心太多。你現在還年輕,別把自己活得像個死氣沉沉的老太太。」

說著,他抬手將她頭發挽到耳後,聲音溫柔:「衛束待你好,我會待你更好。他待你好,是性格使然,其實我性格不好,可是,」他低下頭,附在她耳邊,輕聲開口:「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願意寵你,願意愛你。

睡著的人眼珠動了動,沒有說話,宋世瀾低笑一聲,起身出了馬車。

外面傳來人打馬遠走的聲音,蔣純慢慢睜開了眼睛。

白嶺一片安寧時,衛韞已經在昆州整頓好了兵馬,就等著顧楚生和長公主發訊出來,他立刻直取華京。

「顧大人已經接回了的大夫人,但同時被趙月軟禁,大夫人正在顧大人府中休養,顧大人說,大夫人現在體質偏弱,需要靜養一段時間,不易妄動,讓王爺稍安勿躁,等他們徹底控制住華京後再做打算。」

探子匯報著從華京來的消息,衛韞頓了頓筆,抬眼道:「大夫人具體是怎么個情況?」

「說是懷孕期間周途勞頓,趙月又對大夫人用了迷葯,需要調理。」

衛韞垂下眼眸,壓住眼中的情緒,轉頭到白州各地傳來的消息道:「長公主那邊怎么說?」

「長公主說,現在皇帝叫了玉琳琅入京,幾乎都沒怎么見她,怕是猜到了自己中毒之事,也不知道玉琳琅的醫術如何,讓王爺做好最壞打算,必要時刻,帶兵入天守關。而且,長公主的意思是,王爺能不能想個法子,殺了玉琳琅?」

衛韞聽著這話,停頓了片刻,想了想,轉頭道:「將沈無雙叫過來。」

說著,他低頭繼續批復著信息道:「還有呢?」

「圖索來的消息,」探子接著道:「蘇查似乎在整兵。」

「整兵?」

衛韞抬起頭來,皺眉道:「他整兵做什么?」

然而問完後,他腦中電光火石猛地閃過,急切詢問道:「玉琳琅什么時候入華京的?」

「半月前。」

「圖索的信息是什么時候發出的?」

「五日前。」

衛韞沒說話,他算了一下消息從趙月那里傳到北狄,圖索察覺消息再傳回昆州的時間,他沉下來臉,心里有了打算。

趙月這個人,他從來不吝於用最壞的想法去想對方,必要時候趙月會聯合外敵,他一點都不意外,畢竟趙月做這種事情,也並不是第一次。他若是知道了自己將死的消息,怕是不顧一切什么都做得出來。

蘇查如今早就被他們打怕了,如果不是因為大楚內亂,他早就平了蘇查,如今北狄就靠圖索和蘇查僵持,他本來想收拾完趙月再打蘇查,然而他的心思,怕是蘇查也知道。所以蘇查會不惜余力幫助趙月,而趙月也必定許諾了蘇查什么。

可是如今衛宋楚三家聯手,青州已平,僅憑謝家和燕州的軍力,光靠一個蘇查,怕是不足以扳倒他們,所以趙月一定還會想盡辦法煽動外敵……

衛韞思索著,旁邊陶泉捻著胡須道:「王爺是在想什么?」

「先生,」衛韞抬眼看向陶泉:「您說,您若是趙月,如今想要請人幫忙,會請誰呢?」

陶泉笑了:「趙月如今敵人就是您、宋世瀾、楚臨陽三家。宋世瀾是牆頭草,楚臨陽以百姓為重,您與他血海深仇,所以首要對付的,肯定是您,那我必然是要聯系北狄的。」

衛韞點點頭:「還有呢?」

「楚大小姐與衛家關系天下皆知,楚臨陽又極看重家人,所以要想辦法牽制住楚臨陽。一方面已經綁了楚大小姐,另一方面必然要煽動陳國,讓陳國騷擾洛州,楚臨陽才無法脫身。」

「你若想讓陳國騷擾洛州,要怎么辦?」

「陳國與洛州征戰多年,本有世仇,許以重利。」

「不夠。」

「那王爺是覺得……」陶泉有些疑惑,衛韞目光銳利:「陳國土地貧瘠,主要以旱稻和牛馬為食,數次犯境,均因國內災害無糧。今年他們量產普通,我若是趙月,想讓陳國出兵,必定分散在各地,以雷霆之勢高價購糧。等上面發現糧食不足,再許以重利給國君。」

陶泉沒說話,衛韞將手中書信放在一邊,站起身來:「咱們速度不能比他慢。」

「王爺的意思是,他們高價購糧,我們就低價賣糧,保證了陳國的糧食供給……」

「王爺。」說話間,沈無雙走了進來,笑著道:「聽說王爺叫我?」

衛韞沒說話,他轉過頭去,看著沈無雙道:「想請你幫個忙。」

「嗯?」

「殺個人。」

衛韞這話讓沈無雙愣了愣,衛韞平靜道:「趙月如今肯定在四處求醫,你偽裝一下,去給趙月看病。他這個人疑心病重,你去了之後千萬別耍手段,給他好好看,然後你以會診之名見到玉琳琅。」

「玉琳琅?」

沈無雙提了聲音:「她去給趙月看病了?」

「嗯,」衛韞聲音冷淡:「她不能醫好趙月。你見到她,能策反最好,若不能,」衛韞沉下身來:「好好送她上路。」

「那我怎么回來?」

沈無雙愣了愣,衛韞沒有說話,他抬眼看向沈無雙:「你帶上一只信號彈,到時候把藏身的地點發出來,我的人會去接你。」

「不過,」衛韞猶豫了片刻:「我不能百分百保證……」

話沒說完,沈無雙卻是明白了,他沉默著想了想,卻是笑了:「行。」

他開口道:「要我出不來,我就讓趙月一命換一命。」

「盡量回來。」

「看造化咯。」

沈無雙吊兒郎當聳聳肩,他隨後道:「那我去吩咐一下,將軍中常用的葯物都准備好,明早出發。」

聽到這話,衛韞猛地想起什么,突然叫住他:「軍中有什么必須要有的葯嗎?」

「什么?」

沈無雙愣了愣,衛韞繼續道:「有什么葯物,是軍中必須要,不可或缺的嗎?」

「當然有,」沈無雙笑起來:「有一味最基礎的葯,專門用來止血,而且可以預防感染和瘟疫,最重要的是這種要便宜,你知道軍中的葯大多昂貴……」

「你知道陳國軍中用葯的情況嗎?」

「不難猜,」沈無雙迅速開口:「這種基礎的葯一般是自己國家產出來,一旦長途運輸都會變得昂貴,軍資承擔不起。陳國有一味叫霜紅的葯,就等於我們這……」

「他每年量產多少?」

衛韞就著這味葯迅速問起來,沈無雙雖然不知道衛韞問這個做什么,卻還是老老實實回答。

衛韞聽完沈無雙說完後,點了點頭,沈無雙見衛韞沒有開口,便道:「那我走了?」

「嗯。」

衛韞應聲,等沈無雙走到門口,他突然叫住他道:「無雙,」沈無雙回過頭,就看見青年抬頭看著他,認真道:「保重。」

沈無雙愣了愣,隨後擺手道:「放心,不會出事。」

說完,沈無雙頓了頓,他終於道:「衛韞,其實人有時候做人不能做太好,也別太為別人著想,要自私一點,想要什么就說,想做什么就做,別一味容忍縱容。對人好太久了,別人就會不珍惜,覺得你做這些理所應當。」

衛韞沒想到沈無雙會說這樣的話,沈無雙想了想到:「我覺得你小時候斷了腿還敢拔刀桌上的樣子,好像更有人情味一點。」

「行了,」他擺擺手:「敘舊就到這里,哥哥我走了。」

說完,沈無雙擺了擺手,轉過身去:「別再叫我了,我真得走了。」

這次衛韞沒再說話,他靜靜看著沈無雙背對著他離開,等看不見了,才聽陶泉道:「王爺可是有了主意?」

「我們賣糧食,」衛韞回過頭來,卻是道:「趙月出手賣糧,我們就用糧食換霜紅,霜紅換完了,就換馬。」

「王爺的意思是,我們糧食對沖讓陳國不缺糧,陳國便不會出兵。若陳國還決定出兵,這時他們缺葯缺馬,只要開戰,不久後必然潰不成軍。」

「正是這個意思。」

「但若陳國發覺……」

「所以要快,」衛韞果斷道:「趙月只要動手,我們立刻動手,買通官員,黑市交易,等消息到了陳國皇帝那里,怕他就來不及了。」

「可是……」陶泉皺起眉頭:「才經歷過大災,我們還要與北狄對戰,糧食怕是……」

「我們會寫信給楚臨陽,我們出一部分,加上楚臨陽的,最重要的是,去西寧借糧。」衛韞這話讓陶泉愣了,西寧與大楚之間隔著一個陳國,的確是太遠了。

陶泉想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王爺的意思是,你要去西寧借糧?」

「嗯。」

衛韞冷聲開口:「我得去西寧,同他商討伐陳大計。」

西寧是與陳國常年交戰,去西寧借糧後還要策動西寧伐陳,絕不是一件易事。

然而衛韞卻已經定下來,起身道:「讓衛秋准備一下,連夜啟程。陶先生,」衛韞轉身看著陶泉,認真道:「我走以後,便全權由你主持軍中大事,沈佑鎮守白州抵御北狄,秦時月抗住燕州,其余將領由您安排,」說著,他退了一步,躬身道:「拜托了。」

「王爺,」陶泉忙扶起衛韞:「這本是卑職分內之事,王爺何必如此多禮。」

「此去西寧,前路未知,」衛韞平靜道:「若我未歸來,還望陶先生替我主持大局,迎大夫人平安歸來,由大夫人挑選繼承人,無論如何,好好輔佐他們。」

「王爺放心,」陶泉認真道:「卑職知曉。」

衛韞點點頭,又與陶泉商議了一陣,將所有打算分成兩封信寄給楚臨陽和宋世瀾後,衛夏也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同衛秋一起等著衛韞。

衛韞與陶泉拜別之後,便星夜兼程,一路奔向西寧。

一路之上,衛韞飛鴿傳書,到處打聽著陳國糧價的消息,同時指揮著人將糧食運輸到陳國暗樁的地方,但卻按住沒有販賣。

此時趙月已經動手,陳國糧價開始炒高,而衛韞鋪好了整個陳國的運輸渠道後,也終於到達了西寧,他遞交了國書拜見西寧皇帝,然而等了一日,對方卻沒有任何動靜。

衛夏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道:「王爺,這西寧國君什么意思?把我們晾在這里一天了……」

衛韞沒說話,他閉著眼,雙手攏在袖間,似乎在思索什么。

衛秋冷笑出聲來:「明擺著,西寧不想灘渾水,根本就不打算見咱們。」

「他怕是知道咱們是來當說客的,」衛夏有些頭疼:「若能見個面還好,要是面都見不到,這怎么辦?我們時間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