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宴不見了。
那個落滿雪的夜晚,殷離夢到他們變老了,孩子也長大了。
兩個人躺在搖椅上。幕布是橘色的,玫瑰園也不復存在,她愛鈴蘭,所以種滿了鈴蘭。低垂的花像彎著腰害羞的姑娘和宴宴有幾分相似。
他們的皮膚變得干枯,老人斑也絲毫沒有客氣,爬滿了臉和手臂。
再也窺不見原貌,那一刻的衰老十分有意義,因為他們的手還牽在一起。
周圍擺著年輕時的照片,得已窺見天光之時側身全是回憶。
她想起了以前,埋怨他過往的所作所為,殷離則帶著愧疚和悲傷活一輩子。
盡管如此他們還在一起,這是上天給他的最大限度減刑。
殷離不清楚自己眼角是否有淚淌過,只是懷里尚且存在的溫軟讓他安穩的閉著眼睛,天光破曉之時,透亮的白躍進眼中。
窗戶外大片的白,白得人眼睛發酸。
殷離坐起身,身邊沒有人,床微微下陷了些,他踩在地板上,光著腳涼意直沖天靈蓋。
屋子空盪盪的,閣樓里陽光正甚,透過百葉窗照進來,外面密布的積雪也逐漸開始消融。
客廳的桌子上擺著箱昨晚沒有用完的煙花。
殷里面色如常的走完了每一個房間,一步比一步麻木,眼神空洞,機械般的尋找著什么。
小白在他腳邊打著轉兒,一個勁的嗚咽著像陣悲鳴。
殷離看不到它,現下他眼底裝不進任何東西。
只是一直在找尋。
卻忘了白日里找不到月亮,黑暗中見不著太陽,荊棘叢沒有盛放,湖泊山川間不存在釋迦,平原西看不見森林。
殷離有些癲狂的撓著頭,頹唐又落拓,此時好像什么都干不了。
他堅信著什么又隱瞞著什么,蒙騙自己好像比什么都來得簡單,再等等。
此刻外面沒有雪,再等等,有雪了宴宴就會出現了。
他把小白拖到雪地里,把門關上,由著它在外面狗吠。
殷離回到房間,用被子將自己蓋好,裹得緊緊的,一動不動的蜷縮著,盡管手腳冰涼渾身顫抖,他還是強迫自己入睡。
殷離不敢聯想什么只是期待一切如常。
就這樣沉入湖底。
醒來時一片漆黑,殷離被狂躁憤怒裹挾著,雙目撕裂卷著紅色的血絲,整個人不受控制的覺得壓抑。
小白不知道怎么進來的,窩在床邊看著他,不停的輕聲嗚嚎著,殷離顧不上它,連忙下了床。
來到客廳看見容安坐在他給宴宴買的沙發上,專注的看著電視。
見他走來,挑了挑眉。
「你就那樣把白哥放外面讓它等死啊?」
殷離不回答,把他從沙發上攆起來。
容安好脾氣的站正了身體,見他情緒不對勁,眼色變了變。
「你老婆呢?」
殷離歪了歪頭,神情有些茫然,轉瞬又沉默下來。
容安見他舔了舔自己干燥蒼白的唇,好像極難張口般,整個動作間緩慢不已,一瞬間衰老。
「在外面堆雪人。「
容安皺著眉,眼神逐漸復雜起來,殷離如今像一頭蟄伏的野獸稍不注意變會發狂。
情況有些棘手,傻逼玩意兒這病好像又加重了。
「外面哪來的人,你夢的?」他毫不客氣的揭穿殷離的幻想。
殷離不回答,有些緊張的搓搓手,佝僂著背隨時會傾覆。
他不回答。
嘴里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看著有些茫然無措的模樣搞的容安一陣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