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璀璨明珠(2 / 2)

貞觀大閑人 賊眉鼠眼 2637 字 2020-09-14

炎炎烈日下,許明珠卻覺渾身冰涼,連骨縫里都透著一股涼意。

纖手狠狠一抓,雪白的箋紙連同紙上那只豬頭,被她揉捏成了一團,隨即許明珠手一松,小心地將那團紙徐徐展開,纖手輕輕撫過紙上那只憨厚的已被揉皺的豬頭,痴痴地看著它,淚水止不住地掉落在紙上,一滴,兩滴,豬頭被浸染了一團墨漬,憨厚的笑容漸漸模糊……

「你,你怎能如此……絕情!」許明珠幽怨哽咽。

方老五見許明珠如此傷心,不由輕輕扇了自己一巴掌,原本只為開解她,卻不曾想越開解越惹她傷心,何苦嘴賤?

不知過了多久,獨自傷心的許明珠忽然抬袖狠狠擦了一把臉上的淚,神情直視遠方的茫茫大漠,目光透著無比的堅毅。

方老五一呆,看到許明珠此刻截然不同的表情,心中隱隱有種預感,剛才說的這些話,或許已闖了禍……

良久,許明珠語氣堅決地道:「方火長,此刻起,我們加快行軍,務必趕到玉門關!」

方老五愕然道:「趕到玉門關……做甚?」

「夫君不負皇恩,我亦不能負他!夫君為國戍守邊城是做臣子的本分,我為夫君奔走求救也是做妻子的本分,西州告急,我們趕到玉門關,求玉門關守將調撥兵馬,馳援西州!」

方老五呆怔,此刻的許明珠不復柔弱堪憐的模樣,騎在駱駝上的身影與剛才似乎並無不同,可方老五分明感到,一股強大的氣勢從她小小的身軀里勃然而發,真正像一顆被埋在沙土里的蒙塵明珠,被風吹去了塵土,須臾間綻放出璀璨奪目的萬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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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州城樓。

「蔣權!你死哪里去了?南面敵人快爬上來了,快澆火油,燙死那些雜碎!」

李素頭發凌亂。雙眼赤紅,一身帥氣的銀鎧也破了好幾處,手臂和額頭傷痕遍布,鮮血流滿了一臉,他的手中握著一柄鑲玉嵌金的寶劍,寶劍的劍尖直指城牆南面。

蔣權的模樣也好不到哪里去。鎧甲破損之處比李素更多,肩膀上還斜插著一支羽箭,箭尾的翎毛隨著走動而輕顫不已。

「弓箭,上!」李素的劍尖忽然又指向西面,聲音嘶啞難聽,可每一個字仍滿含殺意,一絲不差地落入守城將士們的耳中。

「王樁,西面竄上來兩個,給我把他們撂下去!」

滿身浴血的王樁大聲應了。然後嘿然一聲斷喝,掄起大陌刀凌空轉了幾圈,狠狠朝爬上城頭的兩名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的高昌國敵軍身上劈去,兩名高昌人剛竄上城頭,還來不及站穩,迎面便見一道雪亮的光芒掠過,然後,二人驚駭地發現。自己的上半身飛了出去,而腰部以下的部分。卻仍留在原地,內臟腸子鮮血噴灑了一地……

慘烈的城池攻守戰,敵我雙方在西州城牆這塊方寸之地你死我活的爭奪,廝殺,正與邪已混淆,生死勝負才是大家需要的結果。

李素站在城頭。手中寶劍指處,將士無不豁命以赴。

城下某個陰暗的角落里,隨著一聲輕不可聞的弦動,一支冷箭朝李素的後背疾馳而來,李素渾然不覺。卻見一道人影閃過,當的一聲,冷箭被一柄橫刀磕飛,從李素的頭頂上飛過。

李素頓時察覺,朝身後的鄭小樓瞥了一眼,戰場上各出機謀,各逞手段,包括暗殺敵方主將。李素甚至都記不清這是射向自己的第幾支冷箭了,幸好,自己的身邊有個鄭小樓。

鄭小樓磕飛冷箭後,冷硬的神情浮上幾許不耐煩,劈手奪過身旁一名弓手的弓箭,搭箭後將弓弦拉成滿月,嗖的一聲,便聽城牆下凄厲慘叫,然後了無聲息。

你攻我守,不知過了多久,夜幕已深深將這座大漠上的城池籠罩起來,隨著時間流逝,雙方士氣也漸漸頹然,李素不知道將士們殺了多少敵人,也不知道己方將士傷亡如何,他只是喘著粗氣站在城頭,像一桿標槍,立在所有將士們看得見的地方,用盡一切方法提升士氣,將竄上來的敵人趕下城池。

城下不斷有人竄上來,然後被守城的將士劈翻,守城的將士也不斷有人倒地,然後很快又有一人補上位置,此時城池攻守已陷入膠著之勢,現在比的只是雙方主將的耐心和毅力,誰先耗不住,誰便是失敗者。

終於,攻城的高昌敵軍主將似乎接受不了這種填命式的攻城方式,城牆外三里,敵人中軍遠遠傳來鳴金聲,潮水般涌來的敵軍又潮水般迅速退去。

看到敵軍停止攻城,李素此時也顧不上干不干凈,情不自禁一屁股癱軟在地,大口呼吸著帶著一絲炎熱的新鮮空氣。

李素知道,敵人的這一輪攻城算是守住了,至於下一輪何時開始,下一輪進攻,西州會不會失守,李素懶得想了,那是下一輪的事。

盡力吧,盡到自己最後一絲力,如果盡力之後仍改變不了結果,他也問心無愧了。

所有的守城將士也累倒在地,各自用最舒服的姿勢躺著或坐著,神情疲倦且木然地看著遠處敵軍的中軍大營。

蔣權從南面城頭蹣跚走來,緊靠著李素坐下,坐沒坐相地呈大字型癱在地上,同樣大口喘著粗氣。

「問清傷亡了嗎?」李素閉著眼懶洋洋地問道。

蔣權嘆了口氣:「折沖府和騎營共兩千將士,死了四百多個,還剩一千六,活著的大部皆帶傷,動彈起來怕是也不利索了……」

「敵人呢?」

「他們死得更多,城下堆那么多屍首,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一戰咱們沒輸。」

李素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曾經說過,西州這種夯土城牆,若讓別的將領來守,不出一日,西州必破,而你,可以支撐三日,現在你還是這個說法么?」

蔣權苦澀一笑:「末將自大了,若敵軍照今日這般不要命的攻城,末將頂多只能支撐兩日,兩日後除了與城俱亡,為國徇身,末將別無辦法。」

李素默然不語,手卻抓住了城頭馬道上的地面,微微一用力,一把夯土輕易被他抓在手里,而李素的心卻漸漸下沉。

「守城,我並不怕,敵人畢竟只有三千,等他們死得只剩一千左右時,士氣必然全面崩潰,主將便不得不撤軍,一邊是攻城,一邊是守城,雙方傷亡是有差距的,攻城的一方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價,我現在最擔心的,是西州的這面城牆……」

李素抬起手,手中的夯土緩緩從指縫中傾瀉,像光陰,慢慢隨風而逝……

「這面城牆太脆弱了,若敵人下一輪攻城不再選擇硬碰硬,而是想法子直接將我們的城牆挖了,那時,西州不破也不行了……」

李素苦澀地笑,額頭上的傷痕在月色下尤覺猙獰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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