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醉酒禍言(1 / 2)

貞觀大閑人 賊眉鼠眼 2564 字 2020-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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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是個很復雜的職業,自古便有,如消耗秦國國力修水渠的鄭國,如被勾踐派到吳王身邊的美女西施等等,當然,三國蔣干那個逗逼除外。

稱心也是卧底。

事實上,如果當初李素沒進太常寺,沒聽樂班奏樂,沒看見人群中如花似玉的他,如今的稱心恐怕還是太常寺一個小小的樂童,過著簡朴卻知足的日子,平凡,還有點小理想,過幾年再娶一房妻室,一生就這樣無風無浪地度過。

可是,當李素看到他的那一刻起,稱心的命運從此改變了,他過上了錦衣玉食的日子,他有了一個地位尊貴且特別寵愛他的男人,東宮里幾乎所有的宦官宮女們都把他當成了妃子看待,可是,他過得並不快樂,他越來越壓抑,越來越痛苦。

痛苦的根源不僅僅是藏在陰暗角落里支使著他的神秘人,更痛苦的是,他與李承乾的畸戀越陷越深時,李承乾卻變得越來越陌生。

殘忍,暴虐,無情,以前那個斯文有理的他再也看不見了,如今每天看到他時,不是酒氣熏天便是歌舞縱色,把東宮里的宦官宮女當成牲畜般動輒殺戮,唯獨對他稱心,才能從他眼里到看一抹真情流露,可是,這樣的真情卻無法遏制稱心骨子里的寒冷。

李承乾變了,稱心也變了。

又愛,又怕,想留,又想逃。

耳邊不斷回盪著暗巷里神秘人陰冷的聲音。

「太子易位,便是你重得自由之時,賜你萬金良田,車馬儀程,從此隱姓埋名,做個平凡的富家翁,如春秋時的西施那般,可與范蠡歸隱山水間,此生無憂終老。」

這是一句承諾,是對他余生的補償。

稱心苦笑,歸隱山水,多么美好的日子啊,可是,這樣的日子真的屬於他么?

他……只是一顆棋子而已。

東宮花園里,小宦官的屍身已不成人形了,李承乾執劍將他砍得血肉模糊,砍到累了,李承乾彎腰喘息不已,情緒宣泄過後,看著地上的一灘爛肉,李承乾露出了惡心的表情,轉身看到身後一臉懼意的稱心,李承乾皺了皺眉,隨即重重哼了一聲。

「叫人來,把他抬出去葬了,此事不可宣揚。」

說完李承乾一拂袍袖,渾若無事地離開。

稱心呆呆地看著那具屍首,良久,忽然彎腰,哇地一聲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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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首處理干凈,李承乾照舊前殿開宴,貌美如花的舞伎們揮舞著長袖,在悅耳的樂聲中翩然扭動著婀娜的身姿。

李承乾一手執盞,另一手摟著稱心,臉頰因醉酒而泛起潮紅。

稱心強笑著為他斟酒,一盞接一盞,酒色撩人,李承乾醉意愈濃。

「美酒,美色,人生長醉,大丈夫當如是也!」李承乾放浪大笑。

稱心強笑道:「殿下今日興致高昂,奴為殿下高興。」

李承乾摟著稱心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嘴里噴著濃濃的酒氣,打了個酒嗝兒,醉眼迷離地道:「稱心,待孤繼大統之日,孤封你做皇後,那個太子妃蘇氏……毫無樂趣,只知喋喋不休勸我這個勸我那個,跟東宮那幾個老匹夫一個德行,孤若即位……必廢了她!還是孤的稱心最解人意,孤……立你為後……」

稱心聞言心尖兒一顫,隨即苦笑道:「殿下,您真的醉了,回寢殿歇息可好?」

李承乾哈哈笑道:「絲竹悅耳,歌舞翩躚,孤何醉之有?稱心,莫壞了我的興致!來,酒滿上!」

稱心幽幽一嘆,執壺為他斟滿了酒,秋波般的眼眸不經意似的朝殿外廊下瞟了一眼。

廊下,一道瘦削的身影靜靜立於牆後,宮燈照不到的陰暗角落里,灰色的袍袖不小心露出了一角,可大醉中的李承乾並未發現。

稱心一眼瞟過,神情猶豫了片刻,最後暗暗一咬牙,堆起了如花般的笑靨,端杯朝李承乾敬道:「奴為殿下賀,他日殿下若承繼大統,只盼您莫忘了與奴這幾年的情分……」

李承乾一口飲盡,大笑道:「如何能忘,放心,孤絕不負你,百年前有個陳朝,陳朝文帝獨寵韓子高,二人恩愛如膠,日夜相伴,文帝曰他日必封其為皇後,哈哈,男皇後……陳文帝有此氣魄,孤豈能讓他專美於前?他能做的事,孤也敢做!稱心,待孤坐上那個寶座,你便是孤的男皇後了。」

稱心眉梢微動,垂頭輕聲道:「奴謝殿下寵愛,只不過奴畢竟是男子,封為皇後怕是驚世駭俗,朝中忠直之臣甚多,殿下縱為天子,恐怕也不能隨心所欲呢,殿下對奴的寵愛,奴領受並感激,但請殿下萬莫當真……」

李承乾呆了一下,接著大怒:「你不信我?不信我將來封你為皇後?」

稱心露出惶恐狀,強笑著為他斟酒:「殿下莫惱,來,奴敬殿下,請殿下滿飲……」

李承乾借著酒勁,赤紅著眼道:「莫把話扯遠了,稱心,待到孤即位之時,你便知道我說的話是真是假!什么忠直之臣,世間黑白曲直,全在他們一張嘴皮子里……」

打了一個冗長的酒嗝兒,李承乾身軀已有些搖晃,卻冷哼道:「我作天子,當肆吾欲,有諫者,我殺之,殺五百人,豈不定?忠直之臣?哈哈……」

這句千古有名的混帳話說出口,稱心幽幽一嘆,垂頭不再發一語。

好了,神秘人給他的任務已完成,他要的就是這句話,而殿外那道身影……等的也是這句話。

李承乾話音剛落,殿外廊下便傳來一道怒哼。

「太子殿下,你太過分了!昏聵殘暴至斯,豈可為君!」

一聲暴喝,打斷了殿內絲竹歌舞的旖旎氣氛,殿內無論樂師,歌伎舞伎全都停下,一臉愕然地朝殿外望去。

大殿門外,一身灰袍的太子左庶子張玄素立在門檻外,一臉怒意地瞪著李承乾。

李承乾也驚呆了,神情很快閃過一絲慌張和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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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能造成多么恐怖的後果,沒人比李承乾更清楚。

太極宮。

時已深夜,甘露殿仍點著宮燈,殿內一片靜謐,上方高掛的一盞盞宮燈,將大殿照得雪白如晝。

李世民揉著太陽穴,正在批閱奏疏。

自他登基以來,批閱奏疏已成了他每天花費最多精力的一件事,「貞觀之治」這四個字說來容易,卻是君臣們日以繼夜勤奮操勞的結果,治理一個國家要付出的心力絕對是旁人無法想象的,每天上千份奏疏,李世民絕不假手旁人,每一份都由他親自打開,每一個字都要看進去,每一句御筆親批的字都寫得清楚明白,這樣的工作,李世民干了十七年。

成為聖君的首要條件,必須要勤勞,永不怠政。

夜色已深沉,空氣仍有些燥熱,矮桌上的燭燈有些暗淡了,李世民取針,將燈芯挑亮了一些,再看看桌上仍堆積如山尚待批閱的奏疏,不由搖頭苦笑,嘆了口氣,打起精神繼續批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