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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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平郡居於山地,清晨和傍晚多雨。尤其到了夏日,烏雲一扯,大雨說來就來,瓢潑而下。然而過得小半個時辰,又恢復了雨後天晴,天氣善變。

一眾馬蹄踏在泥濘的地面上,濺起雨水和星星泥點。

除了路上因為遇到海東青捎信兒,耽擱了一會兒,謝令鳶這一路上行速未減,待眾人到了樂平郡的思暘鎮時,已經是廣寒初上了。

空氣還殘存著雨後的濕意。

樂平郡與京畿相隔幾座山脈,是北去西涼、西魏、北夏、北燕等國的必經之地,往來流動之人也多。酈清悟走在前面,挑了鎮上看起來最好的客棧,眾人便決定在此歇一夜,翌日清晨繼續趕路,午時便可近樂平郡城。

將馬栓入馬廄後,林昭媛就大喊著餓,一趟風先沖去大堂上點了十幾道菜,還多是葷菜。謝令鳶正要上樓,頓住身囑咐她:「酈清悟不吃蔥姜韭蒜,不沾葷腥,你注意點。」

聞言,林昭媛叉著腰站在大堂里,自言自語道:「幸虧他不清真。」轉念一想,又覺得哪里怪異,一時也分說不得。

謝令鳶幾時在意別人吃什么不吃什么了?以前她眾星捧月,都是別人照顧她的口味吧?這姓酈的比謝影後還大牌,他誰啊,影帝嗎?

林昭媛覺得有點微妙的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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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早備好了現成的熱水,其他人先上樓沐浴,待得半個時辰後,才下樓來大堂。

菜已經擺了滿滿一桌,武明貞看了一眼,提醒道:「你這點菜法,一看就招賊。」

林昭媛已經提起了筷子,夾了一筷肉:「待會兒吃完了,你一掌把桌子拍個粉碎,震懾世人,不就結了?誰敢來?」

「……」武明貞竟然無言以對。

傍晚的大雨初歇,暑氣蒸騰,蟬鳴聲又從四面八方潮水般響了起來,青石路面上坑坑點點的水窪和屋檐滴雨,頗有些意蘊悠遠。

旅店大堂里的人稀稀寥寥,除了他們,還有另外一桌商隊正在悶酒。店里伙計和掌櫃的伺候完了這兩桌人,站在櫃台後面,望著屋檐的滴雨,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趙家那個十九公子,聽說已經被吊了四天了。」

伙計幸災樂禍道:「不吃不喝,又暴曬暴打的,這還能活,也真是賤子命硬。」

掌櫃的「呸」了一聲,教訓他:「什么賤子,就算他再怎么是庶出,那也是趙家的人,這出身不比你我強啊?」

那個伙計訕訕道:「趙家的人就這么喊他,再說了,他引賊入室,讓流民搶了自家糧食,趙家自己都要弄死他,我說說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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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說話也沒有顧忌客人,顯然這件事在思暘鎮人盡皆知,算不得什么忌諱。謝令鳶夾了一筷子醬肉,忽然想起了一樁舊事,低聲問道:「我記得朝廷有頒布律法,各地不得動用私刑處死族人仆役,死刑需得報由官府來定奪吧?」

她會記得這條律法,乃是因為她剛成為德妃那會兒,夜里蕭懷瑾和太後在長生殿吵架,兩個人互相揭短對罵,還提起過這樁事。謝令鳶被韋無默拉著趕去勸架,這就聽到了。

那是蕭懷瑾親政不久,頒布了這條法律,何太後卻反對。畢竟從古至今,因違反了族訓家訓而被族規家規處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蕭懷瑾一來想收法權,二來想整頓吏治,三來珍惜人丁性命,硬是立了這個規矩。只不過,他立他的,底下人各自玩自己的。

武明貞點了點頭,淡聲道:「這事兒正常,吃你的吧。」

是很正常,蕭懷瑾頒下了這條人道主義的新法律,各地幾乎就沒有真按這個來的。

謝令鳶知道世風如此,也只是岔開想了一下,遂就不再提及。

大堂里,那個掌櫃輕輕哼了一聲,教訓道:「我聽說那個趙十九,他以前到思暘這邊的庄子上來查賬的時候,是挺認真的一個人,幫家里查得那是毫厘畢清!他小小年紀,怎么可能把流民引到趙家地盤上,搶自家糧食?」

「知人知面不知心嘛,說不定人家心比天高,覺得自己有本事,不甘心伺候他嫡出兄弟一輩子,就想出這么條惡計呢……要我說,趙家也是活該,讓他們占占占,把我那親戚逼得連個容身的地界都沒有,現在被搶了也是報應!」

聽伙計抱怨,那掌櫃的聲音也低了下來,兩個人似乎在罵趙氏不仁。人們在說共同敵人的壞話時,總是特別有滿足感,他們說得雙頰發紅眼睛發亮,另一桌客人喊了幾次加水都沒動,直到謝令鳶等人放下筷子,他們還在竊竊私語個不停。

謝令鳶不由心想,誰說女人就愛背後議論說壞話的,男人長舌起來只比女人更可怕。

而酈清悟一手支頤,若有所思:「流民都已經到了樂平了么?」

武明貞端起茶漱口,搖了搖頭:「不應該,這也太快了。」她去過幾次北地,很清楚戰亂時流民遷徙的規律。

樂平雖說與長安已經有了一段距離,但離著北地正開戰的幾個城池,快馬加鞭也還要有半個月的路程,且聽掌櫃他們所述,這些流民居然能搶得了當地世族的糧,那可得有組織、有兵器才辦得到。

且兵器也難得,就算對於尋常百姓,得一把鐵器農具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更遑論是朝廷嚴厲管控的兵器了。能有兵器的只可能是世家私鑄,這個朝廷管不了他們;要么就是朝廷差役合法擁有的。

但轉念一想,又不寒而栗。被搶的是當地大族趙氏,而這些世族肯定都有私兵有塢堡,也就是說,這些私兵塢堡,在一伙兒有組織、有兵器、有人手的流民面前,居然失去了防守的能力。

這是一伙兒怎樣的流民?

他們的將領又是個怎樣膽大妄為的人?

若不是他們身上還肩負著尋找蕭懷瑾的任務,對於樂平郡發生的流民一事,心中雖然存疑,卻也顧不得查證,武明貞還真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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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下一夜,翌日清晨出發時,天上又下起雨。眾人冒雨趕路了一個時辰,雨漸漸聽了,天色轉晴。

林昭媛一眼瞅到路旁有個茶棚,她眼珠一轉,拍了拍海東青的翅膀,海東青聽話地飛去茶棚的棚布上蹲著。

「你給我下來!」林昭媛沖它吼道。

謝令鳶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行了吧林影後,你這演技也太浮誇了,想去喝茶就直說,假模假樣。」也就只有她能從林昭媛一個眼神中看出虛假。

眾人下了馬,往茶棚走去。這里平時有不少商隊經過,遂附近村民在路旁支起了茶棚,還帶著孩子,小孩兒在一旁兜售干糧。

謝令鳶甫一落座,就聽到隔壁幾個商隊的漢子,正惶惶不安地議論著:「你聽說了沒?常縣縣衙的武器庫被偷了!」

登時,四周驚呼一片:「這也能偷?怎么偷的?常縣縣衙的衙役是干什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