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父親當年岌岌可危,這所有的一切都壓在我身上,如果你是我,你敢不敢用這些東西去賭一份對你的信任?」
壓抑在他內心多年的話題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激動。
他向前踏出一步,直接走進了李鴻河的劍氣范圍:「回答我,如果你是我,你敢不敢賭?!」
「我不敢。」
李鴻河終於出聲。
他的聲音干澀而沙啞。
「我也不敢。」
王天縱深呼吸一口,他平靜下來:「而且就算我敢,當年你也不一定能扭轉一切。」
「你我兩家數百年的情分或許重如山海,但我問心無愧。若是當年我不出手,李氏今天的一切,就是北海王氏的今天,或許北海王氏還不如今日的李氏,遠不如!」
王天縱冷冷道:「是你們威脅到了北海王氏的生死存亡,我有什么選擇?如果有另外一種選擇,當年我也不會讓她去圍攻李狂徒!她當年剛入無敵境,就去跟昆侖城合作圍攻李狂徒,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應該清楚那意味著什么!」
「這才是你恨我的主要原因吧?」
李鴻河輕聲道:「她當年被打落無敵境,傷勢至今未愈,那是你們最嚴重的損失了,如果沒有這件事,這些年,你又何必這么累?」
「你可以這么認為。」
王天縱一臉淡漠:「李氏想吞並北海王氏,我不可能答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問心無愧。但王氏沒滅,她被打落無敵境,在我眼里,就是所有的恩怨。」
他對著李鴻河再次躬身,輕聲道:「李老,是李氏教會了我世間所有事情,沒有對錯,只有成敗。我不恨你,只要你可以走過這片劍海出現在我面前,李氏和北海王氏的恩怨,就可以一筆勾銷。」
他的身影在劍海之前緩緩消失,越來越淡。
但聲音卻席卷高空,回盪天地。
「這是您教我的劍二十四,也是我對劍二十四的理解。所有的理解,我都變成了這一式破碎輪回。」
王天縱平靜道:「用李氏的絕學,了結跟李氏的恩怨,這才是最完美。」
李鴻河看著面前的劍海。
劍海在搖顫,似是海面在波動。
巨浪將生。
狂潮將至!
那是一片漆黑的海。
李鴻河身上亮起了光。
無窮無盡的劍氣在他身前呼嘯,變成了最純粹的光明。
他轉過身,看著李天瀾。
李天瀾也在看著李鴻河。
「北海王氏沒錯。」
李鴻河輕聲道。
已經完全平靜下來的李天瀾點了點頭,緩緩道:「李氏也沒錯。」
錯的只有野心。
而且世間哪里有絕對的對錯?
只有成敗而已。
就算是恩怨,也當得純粹。
「我去海的那一面看看。」
李鴻河指了指面前的劍海,輕聲道:「有機會的話,你抓緊離開,不必去管其他。」
他向前邁了一步。
極致而純粹的光芒隨著李鴻河剎那挺直的身軀陡然間瘋狂蔓延。
孤山之上,潮聲驟起。
沒有邊際的劍海剎那間徹底狂暴,整片的海徹底的被掀了起來,沖上高空,又迅猛的落下。
狂暴的劍。
混亂的劍。
劍光穿梭在孤山的每一個角落,猶若一片黑潮,奔涌狂躁。
光芒依舊在向前,緩緩的刺破黑暗。
光芒之中,一點鮮血飈射出來。
鮮血越來越多。
在凝固的空間里,鮮血染紅了黑夜。
......
劍光籠罩了孤山。
月色籠罩了西湖。
斷橋,古塔,蔥郁的花草,清澈的水波...
月光灑落下來,夜色中的西湖靜謐的近乎唯美,就像是不應存在於世間的畫卷。
古行雲安靜的站在斷橋上。
他在賞景。
但整個人的心神卻在感受著孤山上的劍意。
孤山已經成了夜色中唯一的黑暗。
月光被劍意完全粉碎,整個孤山都是一片漆黑。
純粹的黑,就像是一片虛空。
湖水在劍意中動盪起來,由遠而近,水中的漣漪在擴散。
漣漪越來越大,變成了水浪。
水浪變成了波濤。
波濤變成了浪潮。
狂暴的力量以孤山為中心在西湖中震動著,湖水在絕對的力量中被掀起來,擴散在湖面上,水聲幾乎壓制了一切。
古行雲站在橋上,目光越過湖水看著孤山。
孤山上越發黑暗。
古行雲嘴角輕輕揚起來,自語道:「真是熱鬧。」
沒有人回應他的話語。
孤山上的劍意愈發凌厲狂暴。
絕對的漆黑中突然出現了一點耀眼的光。
光芒一閃而逝,隨即再次被黑暗徹底壓制。
古行雲哈哈大笑起來。
他知道李鴻河出手了。
可覆蓋在孤山之上的,卻是整個黑暗世界數十年來最巔峰的劍意,近乎不可抗拒。
李鴻河即便是巔峰時期,都不一定能夠接下這一劍。
如今他的力量或許突破了巔峰,但身體卻要差了太多。
面對這一劍,他如何去擋?
「李氏注定被毀滅於今夜。」
古行雲再次喃喃自語了一句。
「對你來說,這確實是值得開心的事情。」
一道清冷卻又有些柔軟的聲音突然在古行雲耳旁響起:「但你希望的,真的會一定發生嗎?」
古行雲猛然轉身,看向身後的高空。
一道白色的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後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女子一身白色長裙,臉上卻帶著一副遮住了大半張絕美容顏的金色面具。
她在空中站立。
窈窕的身影卻似乎擋住了正輪明月。
於是古行雲的視線黯淡下來,眼神中只剩下那一道白影。
「司徒滄月?!」
古行雲挑了挑眉,冷笑起來:「這件事情,你也敢插手?」
「我為什么不敢?」
司徒滄月靜靜道。
「你覺得你來有用嗎?」
古行雲冷笑著,他儒雅的臉龐在黑暗里顯得有些猙獰扭曲:「今晚李氏必定滅亡,誰都攔不住!李氏之後,就是你嘆息城,一個都別想跑!」
「李氏不會滅。」
司徒滄月輕聲道。
「就算王天縱殺不了他,我也會出手。」
古行雲收斂笑意,語氣陰冷道:「就憑你,你以為你攔得住王天縱?還是你攔得住我?」
「我能對付你就夠了。」
司徒滄月的聲音不急不緩。
古行雲已經完全平靜下來,淡淡道:「你憑什...住手!操,你這個瘋子!」
剛剛平靜下來不到一秒的古行雲陡然間怒吼一聲,整個人的身影毫不猶豫的沖上了高空。
月光依舊皎潔。
可淡白色的月光卻一瞬間徹底變得黯淡下來。
天地在消失,在遠去。
司徒滄月的身影在古行雲的視線中瞬間變得無比清晰。
白色的長裙在虛空中飛舞飄揚。
古行雲能夠看清楚那張金色面具上所有的紋路。
司徒滄月紅潤絕美的唇角緊緊抿著,一雙清冷的眼眸已經在霎時間變得決然而瘋狂。
月光在暗淡。
最終徹底消失。
聲音,水浪,劍意,光芒...
全部消失。
漆黑的虛空中,只剩下古行雲,只剩下司徒滄月。
天地無用!
這是嘆息城的最強絕學。
古行雲身體在司徒滄月的領域中略微失衡的剎那,屬於昆侖城的十方絕域已經完全張開。
司徒滄月抬起了手。
他的手臂上亮起了一抹足以崩碎虛空的妖異紫光。
紫色的光芒變成了一把小巧卻猙獰的手炮。
古行雲的臉龐扭曲著,徹底變形。
兩人相距不到五十米。
大名鼎鼎的凶兵落日,就在古行雲幾十米外!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
司徒滄月甚至沒有考慮。
她根本就不曾浪費時間。
紫色的手炮成型的瞬間,槍口對准了古行雲。
扣動扳機。
轟!
寂靜無聲的虛空破碎。
天地無用,十方絕域。
紛紛破碎。
整個極靜的世界一瞬間被絕對的轟鳴聲徹底占據。
暴烈的聲音占據了所有的聽覺。
西湖上空陡然亮起一抹橫貫天地的紫光。
紫色的光芒不斷升騰飛舞,破碎了斷橋,蒸發了湖水。
古行雲的身體直接被凶兵一擊轟進了湖底。
整座西湖都在劇烈晃動,方圓數千米內所有的湖水在一槍之下陡然炸開,滔天的浪潮直接涌向了上千米的高空,濃烈的紫光擋住了月色,覆蓋了一切。
妖異的紫氣浩浩盪盪。
月色下。
西湖上。
洶涌沸騰的湖水被紫光包裹著,就像是一輪在水中升起的紫色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