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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微白輕輕哼了一聲。
晶瑩的血珠順著她的嘴角流淌下來,一種莫名的劇痛席卷全身上下,她的臉色猛地變得雪白,渾身劇烈的顫抖著。
細微的白霧從她的身體中涌動出來,一片朦朧,帶著大片的生機。
白色的霧氣出現又消失,迅速被她吸收進去,她睜大了眼睛,搖搖晃晃,可意識卻變得無比清晰,甚至連想要昏迷都做不到。
眼前的景象似乎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
她可以看到實驗室的天花板,無數的高科技儀器正在工作著,林楓亭的臉色極為難看,大聲問著這是怎么回事,更遠的地方,林風雪和納蘭詩影已經快步走了出來,已經有研究人員沖過去打開了一台檢測身體指標的儀器,騎士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起來,沖向那台儀器。
熟悉的場面消失了。
她的眼前再次變得一片漆黑。
漆黑的空間里出現了一道燃燒的火光。
火光不斷升騰。
劇烈的疼痛如同風暴一般席卷她的全身上下。
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死死的攥住了拳頭。
「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楓亭完全是莫名其妙,一分鍾之前秦微白還是好好地,也沒聽說過她有什么疾病或者傷勢,但現在她卻突然變成了這樣,林楓亭討厭這種感覺,未來二十年的時間里,秦微白對於整個林族都極為重要,她如今已經是林族的代理族長,毫不客氣的說,她現在的安危甚至比起林楓亭本人都要重要得多。
「記錄一下她的身體數據,馬上做詳細監察,准備激活三號葯劑,先把她的情況穩定下來。」
納蘭詩影語氣急促的開口道。
騎士小心翼翼的抱著秦微白,把她放在了檢測儀器內,短短不到十來米的距離,她已經出了一身冷汗,秦微白的身體與儀器徹底接觸,已經開始運作的儀器陡然亮起了大片的信號燈,一片朦朧的光幕充斥在儀器內部,將秦微白的身體完全籠罩著,她身邊的白霧還在微微起伏,整個畫面看上去極為迷幻。
朦朧的光幕不斷掃描著秦微白的身體。
納蘭詩影站在一台儀器前操作著屏幕,無數的數據如同流水一般刷上去,又被飛快的記錄下來,一副記錄著秦微白身體狀況的虛影圖浮現出來,圖案是動態的,正在不斷分析著秦微白體內的情況。
納蘭詩影盯著屏幕,她的眼神越來越困惑,似乎遇到了很難理解的事情。
「怎么了?」
林楓亭走了過來,看著那些他看不懂的圖案和數據,沉聲問道。
「情況有些奇怪。」
納蘭詩影搖了搖頭:「好強大的生命力。」
「什么意思?」
林楓亭問道。
納蘭詩影遲疑了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飛快的切換了屏幕。
大屏幕直接分屏,變成了兩個屏幕,出現了兩道虛影。
兩個屏幕上的數據不斷交替著。
納蘭詩影看了一會,她的眼眸逐漸亮起,帶著濃濃的不可思議,輕聲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在問你。」
林楓亭的語氣有些不耐煩,秦微白突然變成這樣,確實很考驗心態的。
「目前根據儀器的數據分析,秦總的情況,跟里面那位是一樣的。」
納蘭詩影終於開口,說話的時候,她指了指附近那個封閉的營養倉。
「你什么意思?」
林楓亭的身體猛地搖晃了一下。
情況一樣?
難道秦微白也需要戰神之軀,同樣也需要漫長的沉睡?
林楓亭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冷漠下來,他看著納蘭詩影,聲音陰冷:「你說清楚一些。」
里面那位傷勢如此嚴重,是因為十三重樓。
但這件事情跟秦微白無關,兩人的情況怎么可能一樣?如果說是有人動了什么手腳的話,在場所有人里,納蘭詩影最值得懷疑的對象。
難道北海王氏那邊有了什么反復?
林楓亭眼神閃爍,很多事情他都可以忍,但如果真的是納蘭詩影對秦微白出手的話,這件事他不可能忍下去,林族也不可能忍下去,秦微白或許有很多身份,但她現在是林族的族長!
對林族族長出手,這無異於撕破臉皮的正式宣戰。
納蘭詩影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下,迎著林楓亭陰冷的目光,她搖了搖頭道:「您誤會我的意思了。秦總目前沒有大問題,但她的傷勢,確實跟里面那位一模一樣,但相對於里面那位,她的身體破壞程度非常輕,她們是同一種傷勢,但嚴重程度不同,如果以數值來舉例的話,里面那位嚴重程度大概是一百,而秦總的嚴重程度大概只有一,而且秦總的體內有一種很強大的生機,這種生機大概可以完美的抵消掉她的傷勢,剛才的情況,應該是突然爆發,現在被生機彌補回來,秦總休息一會,就會沒事了。」
林楓亭靜靜的看著她。
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聽天書一樣。
「你說小白有傷勢?」
他緩緩問道。
納蘭詩影點了點頭:「是的。」
「荒唐!」
林楓亭冷冷道:「她的傷勢怎么來的?而且還是跟那位一樣的傷勢,你覺得可能嗎?就在剛剛,她還是好好地。」
「這確實很荒唐,這也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納蘭詩影點了點頭,皺著眉,似乎不知道該怎么措辭。
一道驚呼突然響起。
林楓月有些激動的聲音響了起來:「楓亭,病人的身體指數穩住了,徹底穩住了!」
林楓亭轉過身:「誰的指數?」
「她的。」
林楓月伸出手,指著營養倉,一臉的不可思議:「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做到的。」
營養倉內原本幾乎是一瞬間消耗了小半的營養液再次補充完畢。
電腦上重新刷出了一片數據。
「秦總出事的時候,里面那位各項身體數據都在上漲,而且並非臨時性的,目前來看,這種數據的增長非常穩定,如果說她原本的狀態是不死不活的話,那么現在來看,她的狀態是活著,只是比較接近死亡而已。怎么會出現這樣的事情?我們什么都沒做。難道是戰神之軀?」
林楓月不停的說著。
「跟戰神之軀沒有關系,林博士,你可以來看一下這個。」
納蘭詩影的聲音響了起來。
林楓月愣了愣,來到納蘭詩影的儀器前。
儀器上無數的數據還在流動著。
林楓月的瞳孔陡然一縮,輕聲道:「這是秦總的身體數據?」
納蘭詩影點了點頭。
「這...」
林楓月目瞪口呆:「這是為什么?」
「好了。」
林楓亭突然開口,他的臉色陰沉:「現在不是讓你們相互討論的時候,我需要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楓月看了他一眼,眉頭皺起來,一時間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措辭。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林楓月緩緩道「說的簡單一些,我們把宮主的傷勢當成是一種病,現在這種病,我們暫時命名為零號。宮主的這種病,已經可以說是病入膏肓了,如果用數值來說,她的病數值已經達到了一百。」
林楓亭覺得這個說法有些耳熟。
「而現在,秦總感染了一種跟宮主一樣的病,但她身上的這種病很輕,數值僅僅為一。」
「宮主的一百數值,是使用戰神之軀穩定下來的數值,可是就在剛剛,這個數值突然減少了,我們暫時不確定減少了多少,但宮主的傷勢確實大大的好轉,至少減少了將近十分之一。這也許就是秦總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
林楓亭的瞳孔陡然一縮:「你的意思是說,宮主的傷勢突然有一部分轉移到了小白身上,現在她們共同承擔宮主的傷勢?」
「不止。」
林楓月搖了搖頭:「至少現在看的話,秦總承擔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更多的一部分像是突然消失了,又或者是在被別人承擔了,只是還不知道是誰。而且秦總體內突然多了很多的生機,目前還不知道這些生機是怎么回事,同樣,她為什么可以跟宮主一起承擔傷勢,目前我們也不清楚。」
林楓亭不再說話。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很長時間,一臉肅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深呼吸一口,緩緩道:「偷天。」
「偷天是什么?」
納蘭詩影和林楓月同時開口道。
林楓亭苦笑著搖了搖頭,偷天自然不是什么科學之類的東西,這是他聽林虛提起的詞匯,作為林族的玄學宗師,林虛的道行未必就比玄玄子和無為大師差多少,偷天涉及到了大量的天機與命數,可以說是他們這一行中最高的成就,大致的原理就是將兩三個在命數上聯系的最為緊密的人徹底的聯系
到一起,把無窮的生機凝聚成一條捆綁著幾人命數的鎖鏈,從而共同承擔傷害,聽起來玄而又玄,做起來同樣不容易,林虛的說法中,既然要偷天改命,那么既定的幾個人之間的命數聯系必須要緊密到一定程度,同時用生機凝聚的所謂鎖鏈也要堅固,至於堅固,則需要足夠強大的生機。
在他的說法中,蘊含著最強生機的,只有國運。
比如中洲的龍脈。
而即便龍脈存在,玄學之中還有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說法,有人是龍首,則必然有人要做龍尾,整條龍脈很難完整的聚集到一個人的身上,做不到這一點,鎖鏈不穩,也綁不住幾人的命數。
龍脈是偷天的執行工具,可基礎卻還是另一樣東西,至於是什么,林虛也不太清楚,就算這些都可以具備,執行人也難找,對天機命數沒有足夠的了解根本完不成偷天,能做到這一步的,多半也是同領域里的宗師,偷天改命,逆天而行,真要實施起來,必然要付出代價,誰也不願意白白犧牲自己。
所以作為玄學中的最高成就,偷天改命大部分時間都是一種理論,林族對這方面的資料也很模糊,畢竟沒有人實現過。
可如今這種景象...
龍脈?李天瀾身上有。
至於那個基礎,無為大師也許能拿出來。
實施者的話,玄玄子也加入了輪回宮。
也就是說。
理論也許變成了現實。
玄玄子...死了。
林楓亭輕輕嘆息了一聲,走到了秦微白身邊。
「你感覺怎么樣?」
他輕聲問道。
秦微白已經平靜下來,她睜著眼睛,眼神茫然,毫無焦距。
心跳的聲音在她的意識中不斷震動著,與她自己的心跳同步,一道心跳無比的清晰有力,帶著磅礴如山海的力量,而另一道心跳則無比微弱。
秦微白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她伸出了手,輕輕觸碰了下眼前的空氣。
「她在干什么?」
林楓亭微微皺眉。
納蘭詩影搖了搖頭,老老實實道:「我不知道。」
沒有聲音。
沒有光。
秦微白仿佛徹底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她的注意力絕對專注,似乎進入了一個新的高度。
眼前黑暗中的一切正在逐漸褪色。
黑暗在緩緩褪去。
眼前的火光燃燒著升空,不斷飛射,越來越遠。
火光消失了。
黑暗消失了。
秦微白的眼前出現了大片柔軟而溫潤的泡沫。
泡沫將她整個人的身體完全包裹起來,帶著營養液的味道。
恍惚中,秦微白似乎覺得自己轉過了頭。
她的視線清晰明亮,穿過了營養液,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密封營養倉。
燈光從營養倉外投射進來。
她看到了整齊排列著的高科技儀器。
看到了騎士。
看到了林楓月,林楓亭,納蘭詩影。
然後她看到了自己。
自己正躺在一台儀器上面,伸出手,觸碰著眼前的空氣。
「呼!」
秦微白猛然坐了起來,大口喘息,臉色蒼白。
「老板,你怎么樣?」
騎士向前一步,看著秦微白,眼神慌亂。
秦微白不停的深呼吸。
她搖了搖頭,有些不確定:「我剛才...好像做夢了。」
......
漫長的黑暗像是沒有開拓的思維禁區,又像是真實存在的廣闊空間,無邊無際。
燃燒的火焰在絕對的黑暗里帶起了一抹微光。
火焰燃燒著,在周身卻無比的寒冷。
她是一道火光。
在漫長沉寂近乎永恆的黑暗中不斷的穿梭著。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
她可以感受到身體浸泡在營養液中。
隱約之中,她似乎聽到了林先生在說話。
她聽到了騎士的聲音。
無數的聲音被扯碎成了凌亂的聲線。
她的思維像是遠離了身體,飛速的沖向了遠方。
像是夢境。
但卻是最真實的夢境。
她能感受到自己從現實中一步步走進夢境的感受,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不是轉瞬即逝,而是持續的,漫長的。
她靜靜數著時間。
黑夜里沒有時間。
時間不在同步,存在沒有任何意義。
距離不再同步,同樣沒有任何意義。
她的思維像是一道火光,在漫長遙遠的黑暗里不斷漂浮著,沒有生死,沒有任何情緒。
一年,兩年。
十年,二十年。
她感受到了厭倦。
超然境的精神力量在永恆的黑暗里似乎已經有了崩潰的跡象。
火苗不斷顫動著。
極致的黑暗里亮起了一抹又一抹的微光,如同星辰,隨著她的思維不斷脈動著。
近乎麻木的冰冷中,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一抹溫暖。
她再一次聽到了聲音,看到了光線。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家人,這里所有人,都是你的家人。」
隱約之中,她聽到有人在說話,靜靜的,無比溫醇的聲音。
她的思維順著聲音瘋狂的延伸出去。
黑暗消失了。
一片精致的小城出現在視線里。
蔚藍的天空下,整個城市如同一片花園,有人在花園里無憂無慮的散步,車輛全部駛入地下,城市里鳥語花樣,一些動物同樣隨意的穿行在城市里。
一名中年男人拉著兩個孩子的手掌,聲音有些疲憊。
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男孩不過三歲左右的模樣,但表情卻極為倔強,女孩略大一些,穿著臟兮兮的小衣服,被男人拉著手,有些畏縮:「忘憂城...」
她怯生生道:「這是哪里...」
「這是我們的家。在瑞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