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9章(1 / 2)

大葯天香 清歌一片 2239 字 2020-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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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子到了綉春跟前,道:「冒昧打擾,還望見諒。在下乃是京中百味堂之人,姓季,名天鵬。此番押送一批貴重葯材回京,不想竟滯留在此。這幾日見老弟你妙手不凡。正好我家葯鋪缺一位坐堂先生,不知陳老弟可願屈尊而就?」

他說完,含笑望著綉春。

「原來竟是百味堂少當家!失禮,失禮!」

丁管事見多識廣。蘇家雖做茶葉生意,與葯行風馬牛不相及,但自然也聽說過百味堂之名。百味堂亦是葯行翹楚,葯店遍布全國。雖不如金葯堂盛名,但季家的一個女兒,也就是這位少當家的姐姐,幾年前嫁入當朝內閣首輔傅家。雖是傅家一個兒子的填房,但也是明媒正娶的姻親,甚至入宮朝拜過丈夫的妹妹傅皇後。所謂樹大好乘涼,攀上這樣一門貴親,季家做事自然方便許多,在葯行聲名日盛,如今已經隱隱有與陳家一競高低之勢。此時見這男子竟是百味堂的少東家季天鵬,不敢怠慢,忙過來見禮。對於做生意的人來說,多結交一人,便多一門道。何樂而不為?

對於丁管事的的示好,季天鵬只是哂笑一下,略微回禮,便再看著綉春。

綉春有些驚訝。她自然知道百味堂季家,可謂是陳家的對頭了。只是沒想到這么巧,這幾天滯留在此,便遇到了季家人。尚未開口,季天鵬又接著道:「在下求賢若渴。確實是誠心相請。也打聽過,知道老弟入京是去投親。既然有一手岐黃妙技,何不到我季家葯鋪一展所長?至於薪俸,陳老弟放心,只要你來,必定不會虧待了你。」

丁管事是蘇家在淮安的人,並不知道綉春來歷。只知道她懂醫,如今進京投親。竟然遇到這樣的事,在他看來不啻是天上掉餡餅,也替她高興,正等著她點頭應下,不想綉春卻已經拒絕了。

綉春道:「多謝少當家的美意。我不過略通醫理而已,不敢到內行人跟前班門弄斧,坐堂一事,更關乎葯鋪的招牌,絲毫不能疏忽。我怕是擔不起這樣的重責。還請少當家另請高人。」說罷朝他作了個揖,轉身就要離去。

季天鵬此番滯留在此,恰巧遇到綉春行醫。已經觀察了她數日。他既出身葯行世家,本人自然也懂幾分醫理。看她為人診病開方,方子里時常有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配葯。細思之,卻無不在理,頗帶靈妙之氣。心中便起了延攬之意——他的父親數年前去世之後,季家的家業便由他執掌。他生平最大心願,便是壓過金葯堂,將天下第一葯堂的名頭歸到季家門下。倘若季家百味堂中有名醫坐鎮,自然有利於提升名望。只是京中郎中不少,良醫卻難尋。真正有本事的郎中,大多又自己開堂坐診,不願受雇於旁人受掣肘。季家先前坐堂的幾位郎中里,最有名望的一位,年初時因年邁回了老家後,一直尋不到合意的人來代替。此番正好見到綉春行醫。雖則她年紀輕了些,但只要有真本事,加上自己在後加以宣傳,不愁傳不開名。故而他當機立斷,趁著此時叫住了她,表明了身份。

在季天鵬看來,自己這番邀請,這個少年必定會應下。看她樣子便不像有錢傍身。又是遠道投親,往後必定要靠自己謀生的。這樣的機會,並不是時常會有。所以話說完後,十分篤定。不料竟被一口拒絕了。眼見她轉身要走,以為是坐地起價,便不再繞圈了。

「陳老弟,只要你來,年俸白銀五十兩,年底另有封賞。如何?」

京中物價雖貴於別地,但這樣的俸祿,實在不算低了。便是丁管事,刨除別的進項,一年差不多也就這個數了。丁管事以為綉春一定會應了,沒想到她又道:「多謝少當家看得起。只是我確實沒這坐堂行醫的本事。不敢耽誤少當家的正事。」

季天鵬心中略有些不快。覺著這少年還在起價。面上卻未顯出來,反而笑道:「也罷,一百兩!且你只要來了,若真有本事,我百味堂必定會不遺余力相捧。假以時日,老弟何愁不能在京城杏林揚名立萬?」

他開出這樣的條件,又以成為名醫為餌,確實極有誘惑力。可惜綉春卻另有打算,怎么可能會去季家坐堂?再次謝絕,轉身便去了。

季天鵬這才知道這少年是真的拒絕了自己的邀約,有些難以置信,望著她背影,直到她快要邁出客棧大門,這才醒悟過來,最後道:「也罷,倘若日後你改了主意,徑直來南市永豐街來找我便是。」

綉春停住腳步,回頭微微一笑,道:「多謝少當家。我記住了。」

~~

蘇家的茶船繼續往北而去。直到拋下新平老遠,丁管事猶對綉春拒絕季天鵬的舉動感到十分不解,替她惋惜不已。綉春只說自己從前不過跟隨家人略學過幾年醫而已,替人看看小毛病還行,不敢獨挑大梁去坐堂。丁管事這才作罷。到了第三天,船終於到了上京南城門外的碼頭,綉春上岸,謝過丁管事一路的照應,告別之後,便往城門而去。

煌煌帝都,與她住了十幾年的杭州外城截然不同。她停在高大而庄嚴的城門口,看著各色人等川流不息地從自己身畔經過時,第一次強烈地生出了融入這個世代的感覺。摸了下包袱中那個已然燒化的銀鐲,她閉上眼睛,長長呼吸一口這略帶干燥泥腥味的陌生空氣之後,終於堅定地邁開了腳步。

裕泰帝新喪,太子擬定二十七天後繼位。這將近一個月的國喪期里,城中百姓也俱戴孝,停一切婚嫁酒樂。綉春入城後,第一件事便是朝人打聽金葯堂。得知位於北市的銅駝街,一路找了過去。

銅駝街很是繁華。雖國喪期,但兩邊店鋪都開著,車馬不斷。沿著街面一直往西,到頭便是了。綉春停下腳步,站在對面觀看。

靠左,是陳家大宅。兩扇黑漆大門建在一個數層台階高的平台上,大門兩側蹲了兩只石獅,包鐵皮的門檻,高約一尺,左右兩邊各一間房長的門房,屋檐前應景地高高懸了兩盞白燈籠,整個大門看起來半新不舊,但顯敦厚大氣。至於大門里頭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緊挨著陳宅過去十來步,便是陳家金葯堂在京城中的老店了。門面一口氣占了五間。左右各安了兩扇半人高的雕花柵欄。正中大門之上,高高懸掛著黑底金漆的「金葯堂」三字牌匾,左右四道廊柱之上依次篆了楹聯,分別是「獨活靈芝草」、「當歸何首烏」、「夙擅軒歧術」、「全憑葯石靈」,大門大開著,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從綉春的角度望過去,能清楚看到里頭四四方方的棕黑色葯櫃賬台,伙計們正站在台後殷勤地在給客人抓葯。

綉春默默看了半晌後,天色暗了,在附近一個弄堂口尋到了一家小客棧落了腳。當夜,她獨自一人躺在泛了濕霉味的床上,輾轉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