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惡毒繼母前女友(4)(2 / 2)

李朝雲有些欣喜喚道。

豈料那僧人見著她,神色大變,經書咕咚掉到了地上,他慌亂撿起來,「李施主,你怎么來了?」

「怎么想著叫我施主來了?」年輕女孩佯裝不悅,「這么生分。」

鏡澄閉了閉眼,不生分不行。

一看到李朝雲,看到那相似的眉眼,他就想到她嫡姐那雲鬢散亂、釵環斜橫的無上媚態,想著她像個小獸似的,趴在他肩頭低低飲泣的幼弱。鏡澄心里默念佛號,將那股欲躁壓了下去,說,「禮不可廢。」

那日琳琅說的話,他到底是記了一些。

沒有女孩子會用自己的清白開玩笑的。

也許他該重新審視一下這位跟他走得過近的女施主了。

「李施主,能成為一家人便是緣分,望你好好善待……」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提起琳琅的名字。

而李朝雲是個聰明的人,她從年輕大德別扭的神色推測出某種可能,「那日你見到李琳琅了?」

鏡澄眉心的淺色朱砂這一瞬間仿佛紅得透了,滴出艷血來。

李朝雲大驚,「她把你怎么樣了?」

這種不對勁太明顯,鏡澄身上的熱意減退,他深吸一口氣,肺腑被擠壓得有些痛意,此時此刻,他意識到,這個女孩子真的是用一些下作的手段,來達到她籌謀的算計。

什么算計用得著毀一個少女清白?

「李施主,請回吧,你我不是一道人,以後也煩請不要再來了。」鏡澄施了個佛禮,面上清清冷冷的,不似往日的溫潤平和。他摟著經書回屋里了,留下發懵的李朝雲。

事情怎么會變成這個地步?

她這次來,是想央求這位大德,為她的姻緣做注。古人最是迷信,她要是有個天生鳳命在身,遲早有天能踏足皇城。

這份佛批眼看著就要到手了,鏡澄的關系卻與她急轉直下?

饒是以李朝雲的城府,都忍不住想罵娘了。

「鏡澄,你誤會我了。」李朝雲試圖挽回,咬了咬牙,讓庶妹背鍋,「這是我三妹妹李清雨做的,她愛慕燕世子,憎恨與他有過婚約的長姐。」

不知出於什么心思,她輕飄飄又丟出了一句,「況且,長姐她與國公府的主人有了婚約,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會做這種事呢?」

屋內默然無語。

李朝雲又等了許久,見沒了聲息,恨恨回去了。

原來,她要成婚了么?

鏡澄撥動著腕間的檀木佛珠,闔著眼,神色難辨。

燕家與李家的再度聯姻成為最近街頭巷尾的熱門談資,只不過主角從年輕俊美的世子換成了威勢日漸深重的國公。

燕昭烈聽到這個消息,覺得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可是說的人越來越多,還有模有樣的,由不得他不信。

他沉著一張俊臉回府,隨從們的步伐比平時要放輕幾分。

種植玉蘭、海棠與迎春的庭院充斥著馥郁芳香,花團錦簇之中,蓋著紅布的金飾箱籠晃花人眼。一向沉穩的大管家擦著汗,來回跑動著,確定聘禮的定制數額。

「哎呀錯了錯了,不是這對,快把庫房里那對絞金絲的錦羽龍鳳鐲換上來!」

「這雁怎么呆頭呆腦的?沒點精氣神!去去,換個眼睛活的!」

「酒呢?才九斛?管酒的那小子跑哪里去了?」

到處都是沈大管家聲嘶力竭的吼聲。

眾人忙得團團轉,似乎都沒注意到世子回府。

燕昭烈懶懶瞥了一眼這熱火朝天的場景,哼了聲,直接去了書房。

「舍得回來了?」

燕國公眼也不抬,桌案上整齊有序堆放著竹簡,他正把一卷慢慢收攏起來,裝入錦袋,用繩子拴緊。

「那事是真的?」燕昭烈眼里漸漸凝聚著風暴,隱而不發。

「既然你都來我書房了,想必也是心里有數,還用得著多此一舉來問為父?」燕國公神情淡然,「如果你這次來,是想說反對的話,為父勸你不要浪費口舌了,這國公府的琉璃頂,是為父用身上三十九道傷口親手蓋起來的,你現在還沒有資格對它主人的婚事指手畫腳。」

「我是沒資格指手畫腳。」燕昭烈冷笑,「可是你——國公大人的臉就不打算要了?三十多歲的長輩,放著那么多的名門仕女不要,偏要娶一個被兒子退婚的破鞋,你知道別人是怎么說我們家的?」

「看來為父對你的要求還不夠嚴格。」燕國公道,「喜怒形於色,便容易被人猜度算計,非合格繼承者所為,待為父百年之後,你焉能撐得起這滿門的榮光?昭烈,今日你的表現讓為父很失望。」

燕昭烈的臉色愈發冷漠,「是,父親大人,我讓你失望了。我可沒有父親大人的能耐,鴛鴦被里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昭烈在此恭祝,父親大人寶刀未老,梅開二度啊。」

燕國公一絲表情都沒有變化,他只說,「等你真正坐到為父這位子上,你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了,反而還會得意自己與他人的不同。昭烈,你現在最該慶幸的是,到目前為止,你是為父唯一的兒子,為父仍對你寄予厚望。」

「但半個月之後,新婦進門,為父與她同證鴛盟,再過不久,你也許會迎來小弟小妹,到那時,為父的心血將不再單單投注在你一人身上。」

他此時終於抬眼,那神光幽深,隱隱透出駭人的聲勢,「為父要的是最優秀的繼承者,只要是為父的血脈——這世子之位,並不是非你不可的。」

燕昭烈毫不畏懼,「誰想要誰就拿去!我倒是要看看,從那個女人肚子里爬出來的小子,有沒有這個通天能耐!」

父子倆隔著一方檀桌相望,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琳琅還不知道她沒嫁過去,這父子之間的戰火就自動燒起來了,她此時興致勃勃擺弄著她家的鸚鵡。李氏過來查看她嫁衣的進度時,她立馬攆了鳥,規規矩矩坐在綉架前穿針引線,一副溫柔嫻淑、靜花照水的樣子。

李氏頓時滿意了。

出嫁的日子定在六月初九,背琳琅出門的人是祁家的表哥,背脊寬厚,起碼她趴在他身上是穩穩當當的。

祁家表哥稍稍不太自在,他對這表妹的觀感不太好,本想是拒絕的,但李父盛情邀請,他也就硬著頭皮來了。

新娘子著了一襲紅嫁衣,蓋頭下的流蘇搖搖晃晃的,她的手穿過脖頸,橫在他的眼前,龍鳳鐲很合襯,腕骨纖細,肌膚晶瑩,寸寸精致得到令人窒息,仿佛一件不容碰觸的傳世珍寶。

他還記得小時候,這小姑娘藏了塊花糕,用手帕遞給他吃。

轉眼間,小小的人兒竟要嫁人了。

「表哥?」

新娘子似乎疑惑他的停頓,從蓋頭下呼出的輕盈氣息在耳邊縈繞。

祁家表哥一激靈,腳步變得急促,李氏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被遠遠甩在身後,琳琅也被他送上了花轎。

迎親隊伍折向國公府,看熱鬧的人也如潮水一般涌著去了。

唯有一人在人潮中逆行。

年輕僧人伸手掩了掩斗笠,他一襲黑衫,與滿地金紅的炮衣格格不入。

琳琅被紅綢牽引著,過了火盆,完成了拜堂的步驟,隨後被人護送回了婚房,中途沒有一絲的差錯。

龍鳳金燭燃燒著,發出嗶嗶啵啵的輕微響動,映出了一道頎長的黑影。

新嫁娘端坐在灑滿了花生、紅棗、桂圓等的床褥上,雙手擋在胸前,持著一面輕薄團扇,猶如一輪明月升起,緩緩遮住美人的紅妝,頗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楚楚動人。

來人停在她的面前,唰的一聲抽走了遮面的團扇。

那團扇被他迅速轉了個頭,象牙做的扇柄猶帶著余溫,以一種蠻橫粗暴的姿勢抵住了她的下巴,強迫人抬起頭來。

琳琅毫不懷疑,這人更想要戳穿她的喉管。

「讓世子爺好好瞧瞧,能把我家那老頭子迷得暈頭轉向的女人是不是長了三只眼睛兩個鼻子,竟讓他這么稀罕?」

滿含惡意的清越嗓音從頭頂上傳來,釘住她下頜的扇柄被主人猛然收緊,生疼地很。燕昭烈擁有一雙跟他父親相似的眼睛,狹細而凌然,此時眼尾微微上揚,與他似笑非笑的紅薄唇角相映,在燭光下多了幾分艷靡。

燕世子的美色得天獨厚,而且頗具侵略性,比他老子要更能沖擊人心。

「嗯,不錯,是件好貨色,他這樁買賣左看右看都虧不了。」他忽然彎腰湊近,「只不過,還沒到最後的驗貨階段,什么變數都是有可能發生的。要知道,碎裂的白壁,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樣值錢。」

「您覺得昭烈說得可在理?」

他故意拉長了聲調,甜膩得像蜜釀,又毫不掩飾那昭然若揭的狼子野心。

「我的——母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