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惡毒繼母前女友(10)(1 / 2)

幾日之後, 風雪漸停。

街道上出現了一支沿途布施的隊伍, 他們穿著褐色僧衣, 周身溫潤平和, 騷動的人群奇異安靜下來。

大慶覆滅蕭氏王朝之後,一躍成為執牛耳的領軍, 諸多小國依附其生存,隱隱有了萬邦來朝的氣象。這其中的原因,一是燕國公作為定海神針, 決朝綱, 制外敵,運籌帷幄,其鐵血手腕令人不寒而栗。

曾經有一個強國, 自恃軍備強盛,在大慶立國之時,把前去邀請觀禮的大慶使者殺了, 並在新帝登基最重要的祭天活動中,人頭匣子不懷好意送到了燕國公的手里。

新帝還沒雷霆大怒,燕國公就輕描淡寫地請命, 說祭天的牲畜還少了最重要的一頭。

那場祭天足足推遲了一個月。

燕國公做通了鄰國的思想工作,於是那個強國成了瓮中之鱉, 給活活下鍋煮了,皇親國戚毫無反抗之力, 如豬羊般被他屠殺殆盡, 象征至上皇權的龍座流滿了血。

從此以後, 大慶的共主之位無人質疑,就算有意見,也得憋到了腸子里,就怕自己成為下一個待宰羔羊。

大慶的武力令人肝膽發寒,在另一面中,他們精神層面的滲透力同樣很強。

只因鎮守國都的中央白馬寺是遠近聞名的佛門第一聖地。

它歷經千年,披過盛世的華裝,也妝過王朝沒落後的脂粉灰燼,時至今日,依舊香火不衰,信徒遍布普天之下的廣袤王土。從異域遠道而來的使者,首先不是去覲見君王,而是在白馬寺前磕頭跪拜,虔誠朝聖。

別說是普通百姓,就算是風光一時的王侯將相,對白馬寺也是抱有一種極度庄重的態度。

在狂熱膜拜的信徒眼里,白馬寺超凡脫俗,救濟眾生,甚至某個特殊時候凌駕在皇權之上。

地位超然的白馬寺就像佛祖座下長在靜水中的無根青蓮,很少會干預塵世之事,因此一批整齊有序的白馬寺僧人現身鬧市,尤其為首的還是最年輕、披著紅衣袈裟的大德釋鏡澄時,引起了各方動向的猜測。

僧人們並不理會外界的議論紛紛,在難民聚集的地方專注地布施,熬粥、煎葯、發過冬的儲備之物,同時還伴隨一場場的小型講經會,教化愚民心智,為他們提供有因有果的生存之道,而不是靠偷雞摸狗、傷害他人的行徑去供養己身。

菩提佛音之下,民眾們被李朝雲詩詞激起的憤怒漸漸平息。

那些趁著混亂而到處為非作歹的難民成了口誅筆伐的對象,要么是被官府逮住了去坐牢,僥幸逃脫出來的面對的是其他人鄙夷的眼神與排擠。

才短短七天的時間,白馬寺的布施一事轟動國都,下至販夫走卒,上至天潢貴胄,有人自動自發加入布施的隊伍,越大越壯大,匯聚成了一條滔滔不絕的洪流。

有點小錢的,就在家門口支起一個熬粥的小攤,鄰里相互幫忙。

既富裕又有權勢的,大筆一揮,源源不斷的物資送到了陋巷中。

在鏡澄的主持之下,這場布施並沒有變味成一昧的「施舍」,他考慮得很周全,把難民劃進一支支小分隊,還按地域按個人能力來分。他跟朝廷請命,上面很快撥下一批專業人士,在他們的帶領之下,修路、冶鐵、鑿井、裁制軍衣、冬修水利等,各個地方都干得熱火朝天,到處洋溢著勃勃生機。

這副新鮮面貌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史官們為此感到十分驚駭,下筆之時,把鏡澄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就差說他腦門上頂了一個碩大的光環,這神光往人間一射,處處都是極樂凈土。

於是這一年冬,又稱為佛降。

雲京人口的凍死餓死比例降至往年最低。

在暖閣里,琳琅擁著爐子聽下人的匯報。

下人的語氣里全是對那位大德的敬畏與仰慕,琳琅懷疑這小子的心情再升華一下,就要追隨他的偶像遁入空門了。

國公府也投入了不少人力財力到善事中,她不像其他夫人那樣,要為自家夫君的高升仕途博個好名聲,自然也不用在冰天雪地里拋頭露面去布施。

她這邊是悠哉了,李朝雲的處境可不太妙。

誰能想到主張出世的白馬寺會突然出手?

現在已經有一些不利的言論指向李朝雲,說她城府深沉,所謀非小,煽動民心來向朝廷施壓。鏡澄的出面之後,她此前的行為很快被定義為「妖言惑眾」,推到與李父境遇相似的風口浪尖上。

那些跟隨著她吶喊助威的寒門學子同樣被朝廷盯上了,有些鬧得過火,上頭的人不耐煩了,直接取消了他來年春闈的參考資格。

這棒槌一敲,他們終於醒了,然後就是無窮無盡的恐慌。

李朝雲被他們對未來的追問給弄得煩不勝煩,干脆閉門謝客。

事情脫離了她的掌控,李朝雲不是坐以待斃的人,立刻出發去了白馬寺,鐵了心要見一見那位大德,給他好好論上一論。

都說佛渡眾生,他可是成了害得她慘兮兮的罪魁禍首!

鏡澄果然在偏殿講經釋道,一襲袈裟,寶相庄嚴,凜然不可侵犯。烏泱泱的信徒圍在他的身旁,愈發襯得他飄逸絕塵,不似凡間中人。

李朝雲隱隱覺得這人不太一樣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

她跟鏡澄沒說上話。

因為那位大德講經完了,信徒們仍舊不肯走,鏡澄也不著急,耐心同他們交談,氣氛相當和諧。

李朝雲足足站了一個時辰,還沒擠到鏡澄的面前,綉鞋就多了好幾個黑色鞋印,看得她一陣無名火起。

她耐心盡失,離開了白馬寺,又讓小廝給她跑腿,一封信送到了國公府世子的隨從手上。

在她交往過的世家公子里,燕昭烈的份量最重,他的老子又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燕國公,掌握朝廷命脈的重臣。

她迫切需要洗清外界對她的誤解,而燕昭烈是能替她扭轉局勢的很好對象。

見面的地點約在一處清凈的茶樓。

李朝雲難得盛裝了一番,挑了那件壓箱底的綉金線海棠的紅裙,她知道男人都是視覺動物,有時候仙得太久他反而會嫌你的寡淡。她要做就做那種,要么不化妝,要么一化妝就把人驚艷得幾天回不過神。

丫頭們連連贊嘆,說二小姐就跟天仙下凡似的。

李朝雲溫和笑了笑,被攙扶著下了馬車,從容走進茶樓。包廂是早就定好的,她屏退了丫環,整理下衣裙的褶皺,挺胸邁步進去。

燕昭烈雙腿微分,姿態閑適坐著,細長的手指把玩著一只白玉青釉茶杯。紙窗開了一線,積雪折射出的明光澄澄映在他狹長的眉眼,抹額緋紅似焰,金相玉質,俊美極了。

她突然有點心跳加快。

燕昭烈撩了撩眼皮,看向走進來的人。

女方慢慢脫了冪蘺,對他露出了一個如沐春風的笑容。

世子爺的目光從她艷美的石榴裙上一掃而過,注意力大部分停留在臉部。

這相似的輪廓輕而易舉讓他想到了那個她。

那人不久前在佛寺里被他逮住了把柄。

燕昭烈目光顯出一絲幽詭。

李朝雲說了什么,燕昭烈並沒有聽得太仔細,他稍微有些漫不經心。

少女的聲音宛如柔柔盪漾的水波,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而他總是走神,想到白馬寺梅樹下那人略帶泣音的低喘,艷靡的,嘶啞的,似華美的錦帛驟然撕裂的悲鳴。

一下子就讓他硬了。

好像有什么凶獸在沉沉的黑暗中驚醒。

這場談話持續不到一盞茶就戛然而止了。

因為世子爺不經意往下一瞥,人群中發現了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