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明月光前女友(番外)(1 / 2)

「大人, 這邊請。」

仆人躬身領路。

在門庭掃灑的婢女們則是偷偷覷著這位弱冠之年的俊美郎君, 對方生了一雙雲水般清雋的眼眸,長身玉立,恍若謫仙。

雖然看上去是極為纖細柔弱的美男子,下人們卻不敢怠慢。

誰不知道這位是五年前的新科狀元,三元及第, 打馬游街時搶了探花郎的風頭。不過短短五年, 他以奇謀善變在一眾朝臣中脫穎而出, 深得眷寵,擢升為新任宰相, 同時也是大周朝開國以來最為年輕的一任相國。

「夫人可好?」

相國大人溫和問道, 他少時文武雙全, 做了文官之後,便有意識斂藏著少年銳氣, 變得愈發沉穩成熟了。

仆人被他突如其來的問話抖了抖肩膀,「這個,大人去了就知道了。夫人惦念著大人,總想再見大人一面。不過大人憂心國事, 日理萬機,夫人找不到合適的時機, 於是就等到了這回的生辰。」

辛正炎微微一笑, 「夫人多慮了, 她是本官的姐姐, 再叨擾本官也是心甘情願的。往後夫人有什么吩咐差遣, 你盡管上門來通知本官。」

對方連連應諾。

辛正炎摸了摸袖口里的絲絹,這是他在江南治理水患後回程買的一件小玩意兒。

說是小玩意兒,也是他頗費心思,讓旁人替他留意了好幾個月才得到的珍貴雙面綉手絹,據說是舊時一個大家閨秀的定情信物,與夫婿和美了一輩子。

他看重的是那份福氣。

這手絹針腳細密綉了江南的風景,正是杏花春雨,陌上歸時。

他想,姐應該更喜歡這雙面綉的意境。

她讀過的詩詞里便有許多類似的風景,小時候他也曾在姐姐溫軟似水的念詩腔調里著了迷。

懷揣著欣喜,他穿過亭台水榭,又繞過一片茂盛的桃花林。

終於到了夫人的閣樓。

那綠柳白楊外扎了一架秋千,是簇新的。

辛正炎看了好幾眼,心想著姐姐童心未泯,又跟著仆人踏進了小樓。

廂房里彌漫著一股異樣晦澀的氣息。

他仔細聞了聞,是葯汁還未揮散的余味。

辛正炎心頭一緊,快步踏進房間。

她不在窗前看書,也不在案上描畫,而是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鮮活美麗的眼眸里只剩下了木然,唯有看見弟弟時,這魚目珠子燃起幾點星火。

「正炎,你來了。」

她蠕動著嘴唇,勉強支著身子,搖搖欲墜。

那丫環想要扶她,被一只修長白皙的手狠狠扯開,差點沒撞上旁邊的葯碗。

「姐,你……你這是怎么了?」

「無甚,前天夜里著了涼。喏,剛喝過了葯,很快就會好的。」

騙人,這房間里的葯味就跟葯罐子差不多,沒有些時日是積累不出來的。

辛正炎沒想到才兩三年不見,她的身體竟然敗落到這個地步,讓他完全想不起來她出嫁那天的盛世紅妝。

她今年也才二十二歲。

「你騙人。」

他一口否決。

「誰?是誰干的?」

相國大人眼底掠過狠戾。

辛琳琅安撫她,「都說了只是風寒,你怎么還追究起別人來了?」

姐姐大人都發話了,弟弟只好不情不願閉上了嘴。

「正炎,姐好久沒見你了,讓姐好好瞧瞧,是不是又瘦了?在外頭是不是奔波得厲害?有沒有人為難你?」姐姐扶著他的臉,神情關切。

「姐,你還不放心我?我什么時候吃過別人的虧?」

相國大人邀功般咧開了嘴角,在從小相伴的姐姐面前,倒露出了幾分少年人的爽朗活潑。

「說來也是,自你五歲起,就能占山為王,為非作歹了,還有誰敢欺負你?」

「姐,這些事你就別提了,多丟人。」

他不自覺將手抬起,疊在她的手背上。

「好,姐不提,你如今都二十歲了,還沒打算娶親嗎?」

相國大人神情一滯。

空氣也仿佛凝固了。

「怎么,被姐姐說中了?你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嗎?」

「咳,這個啊,不急,再過兩年也等得。不說這個了,姐,我有東西要給你。」

她嘆了口氣,「正炎,別老是想著逃避問題。你說說,你到底想娶一個怎樣的姑娘,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今天別想回去睡覺了。」

他順口接上,「那弟弟就在姐姐這里蹭一晚吧。」

「滑頭!」她笑罵,不輕不重敲了他腦袋一下,「快說。」

辛正炎唔了聲,模糊想到了什么。

「大概是一個家世不錯的小姐吧,讀了些書,知書達理,溫婉賢淑。」他的視線挪移到姐姐的臉上,聲音更輕,「她應該要有一雙好看的眼睛,笑起來彎彎的,就像新月。她性子溫柔,偶爾也會發怒。她手藝要好一點兒,還會做桂花糕、綠豆糕這類的小點心。她還要,哎喲!」

姐姐掐了一把他的手臂,「哪有這么多個要要要,你是娶妻還是娶神仙啊?都能給你樣樣滿足?成親最重要的是能看得上眼,脾氣合適,能過了安生日子便行了。」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不要像你姐,讓執念活成了心魔……」

「姐你說什么?」

「沒什么。」夫人掩飾笑笑,「反正你心中有數就是。對了,你近日在忙些什么?」

「哦,這個啊。」他隨意道,「雪程哥要立太子妃了,聽父親的口風,他好像有意要娶如意為妃。」

姐姐睫毛一顫,轉瞬恢復常態。

「那倒是要恭喜妹妹了。」

此時他尚且還不知道,在他面前裝作無事人模樣的姐姐早已病入膏肓。

待他走後的第二天,將軍府掛起了縞素。

雪白的顏色成了他的噩夢。

他跪在姐姐的靈堂里,茫然無措。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是姐姐的命運。

他知道姐姐與雪程哥青梅竹馬,後來世事難料,將軍娶了姐姐。

在辛正炎的印象里,姐姐對這樁婚事是默許的。

可他根本沒想到,姐姐竟然是被迫的。

她的婚事是皇室、趙府以及爹娘一手促成的,只是閨閣小姐的她根本就沒有能力拒絕。

只怪當時他才十四歲,還在進學途中,對這種權力博弈壓根就不清楚。

他更不清楚,姐姐是懷著怎樣的心若死灰,做了將軍的夫人。出殯那日,他看到了姐姐手腕的劃痕,那是利器所傷。

要刺進怎樣的深度,才讓這道血疤隔了數年還有痕跡?

他不敢想這些年姐姐受了如何的委屈。

姐姐給他留了一份信,稍稍潦草,但看得出那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