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魔帝前女友(30)(1 / 2)

折歡看著母子倆的偷偷互動覺得分外有趣。

他風流一生, 收藏了無數的絕色,卻沒有任何子嗣。

原因只有一個。

他嫌麻煩。

對他而言, 延續血脈的同時也意味著終生教養的人父責任,這可比他養一屋子的美人要頭疼多了。他從不在意美人的去留, 反正沒了可以再找。而且他也承認自己天性薄涼, 習慣了任性而為,突然身後多了一只搖頭晃腦叮囑他要按時回家吃飯的小尾巴, 那以後還怎么去拈花惹草呢?

他轉頭看了看琳琅, 正好逮住她沖小團子使眼色的一幕, 那模樣可比他強迫她接吻的時候要鮮活多了。她原本生得是艷色無邊, 細細長長的丹鳳眼,飽滿通透的石榴唇, 還有一身看似艷靡卻不可攀折的美人風骨, 這突然的孩子氣更讓他怦然心動。

折歡也不總是愛跟女人廝混的,天天堆在一起畢竟會膩。

在閑時的時候,他會找幾本話本子打發時間, 尤其是人間的話本子,什么妖媚狐仙夜誘書生,什么才子佳人風花雪月,越是狗血, 他看得越是過癮。但現在,他忽然想到, 那些被話本子忽視只有寥寥幾筆的大家夫人, 清鉛素面, 為家人洗手作羹湯,似乎更帶了一些溫暖而醇厚的香氣。

這樣一想,一家三口的瑣碎生活好像也不是那樣讓他難以忍受了。

起碼他無聊的時候,還可以玩弄孩子他娘跟小團子呢。

於是折歡很自然進入到了爹爹的角色,似笑非笑道,「小家伙,你這聲爹爹叫的心不甘情不願,可見不是真心要當我兒子的,不行,我還是要欺負你娘。」

他對血脈並不執著,自然也不會過多計較小團子的生父,只要他身上有一份琳琅的血脈,就足夠他視如己出了。

這一下不過是故意嚇唬小孩子的呢。

小家伙哪里是折歡的對手,立馬被嚇著了,又怯怯喊了聲,「爹爹別生氣,我、我還不熟練嘛。」

折歡心道,我看未必,你喊別人做爹爹可是麻溜地很。

不過小團子的緊張兮兮的確取悅了男人,他想了想,問,「既然是第一次父子相認,你需要抱抱嗎?」

他也是第一次當人後爹,至於步驟什么的,同樣也不熟練,索性就按著自己的想法來了。

小太子:「……」

呸,我才不想跟你這個欺負阿娘的人渣抱抱。

但形勢比人強,小太子低下了他那顆驕傲倔強的小頭顱,張開了小短手,脆生生地說,「要!要爹爹抱抱!舉高高的那種!」

折歡偏頭對琳琅說,「娘子,你不介意我抱抱你的心肝寶貝兒吧?你放心,我輕拿輕放,不會摔碎他。」

琳琅:「……」

輕拿輕放是什么鬼?

他這是病得重了,把小團子當成易碎品了?

折歡見琳琅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差點沒忍笑到內傷,他發現這對母子真的很有意思,大的是心狠手辣又有點小脾氣的雙面美人,小的是人小鬼大又容易被嚇唬的小慫包子,以後的生活總歸是不會太平淡了。

小太子不知為何打了個哆嗦,見新爹爹轉過身來,沖著他張開了雙臂,還指了指長長的衣袖,特別貼心說,「來,抓住袖子爬上來,別摔了。」

「……」

混蛋。

太過分了,居然欺負他短腿。

小太子心里默念,一切都是為了阿娘,他就忍忍!

小不忍則亂大謀!

就在他打算飛撲過去的時候,後頸的皮兒一陣疼,他一個撲棱,雙腳就不著地了。

小太子憤怒轉過頭。

這群大人欺負他短腿還上癮了不成?

然後小太子對上了殷侍衣面無表情,小心臟微微有點虛,畢竟他剛剛才給人扣了一頂帽子,轉頭就去認新爹了,這個喜怒無常的魔尊沒將他撕了已經是很看得起自己了。小家伙見風使舵,立馬拿出了自己最擅長的本事,干脆利落地裝傻,「脖子疼呀。」

殷侍衣一看他肖似琳琅的小臉蛋兒,心頭憋著的一股火氣奇異滅了,只是小家伙太不知道規矩了,爹爹是能隨便認的嗎?他沒舍得罵,輕輕拍了拍他屁股以示懲戒,在小家伙咿呀委屈叫嚷起來時,他抬手一揚,將小丸子摁進自己的懷里。

小太子終於擺脫了被拎脖子的獵物命運,也不叫了。

他在殷侍衣懷里找個位置,舒舒服服窩下去了。

撒嬌業務顯得十分「熟練」。

小家伙在年初的時候過了九歲的生辰,但不知道是什么緣故,發育比同齡人要來得遲,個頭小小,看上去也不過是六七歲的稚嫩模樣,因此總有人喜歡抱抱他捏捏他,這一點小家伙在「離家出走」的路上獲得了深刻的體會。

「還疼不疼?」殷侍衣揉著小團子的脖子。

小太子乖巧搖了搖頭。

比起總愛捉弄他的折歡來說,還是這個男人更可靠些,雖然他不愛笑,可小太子就是覺得渾身舒坦,就像回到了一個溫暖濕潤又能給予無窮庇護的巢穴。

先前小太子擔心阿娘受傷,下意識忽略了這種溫暖的感覺,現在又被殷侍衣百般愛護抱在懷里,心頭隱隱浮現出一股依戀的情緒——剛才他敢膽大包天撲上殷侍衣,也是心里篤定他不會傷害自己,至於為什么,小太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殷侍衣低頭一看,那雙濕漉漉的小鹿眼睛也正瞅他,滿是憧憬與孺慕,還有點兒困惑。

一顆心都軟了。

不論過去還是現在,殷侍衣始終知道自己不太討人喜歡,他是個修煉狂魔,對外在俗務與交際不甚在意,個性淡薄而疏離,除去這一層身份與修為,他想沒人會喜歡這么一個陰沉、冷血、容易猜疑的男人。尤其是小孩子,就更不願意親近他了。

他心底,其實一直想有個孩子。

一個有著紅彤彤的臉蛋兒、軟乎乎的小身子的年糕娃娃。

這個孩子是男孩是女孩並不重要,是聰明還是愚笨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是自己跟最喜歡的女子生下的孩子,他會將世上所有的最好的、最珍貴的,都捧在他的心肝面前。

他會做一個寬厚、仁慈、有耐心的爹爹。

從他有記憶的時候開始,就是跟在幽天帝的身邊,這個男人雖為人人敬重懼怕的至尊,卻不懂得怎么做一個寬厚、仁慈、有耐心的父親,他將他視為繼承人,但凡太子有一絲的不完美,都是他不能容忍的。

這嚴苛的教條甚至規定了他不能喜歡那又軟又白的長耳兔子。

他偷偷養了很久,可還是死了。

在父親的手下生生捏成了一灘肉泥。

那天早上,他記得自己還給兔子仔仔細細洗了個澡,帶它去曬了曬幽域三月時節里難得一見的太陽,他化成了一條巴掌大小的小黑蛇,尾巴圈著兔子,在舒適的陽光與微風里懶洋洋睡著了。

然後他最依賴的長老看見了這一幕,他央求了好久要保密兔子的存在,長老答應了。

誰知道那慈眉善目的老人轉頭就捅到父親面前。

於是它死了。

兔子的血還濺到了他剛換上的藍色新衣。

這只不過是很小的一件事,小到微不足道,他以為他早就忘得干凈了。

直到現在,他看見了懷里的小團子,白白胖胖的,那種失而復得的欣喜一下子就淹沒了他。

而且這個小家伙還是他的血脈至親。

在這個天底下,不需要任何利益,就能承認他存在的人。

他終不是孑然一人了。

「……爹爹?」

小太子見殷侍衣走神,小小叫了一聲。

折歡自然也聽見了,沖著小太子露出一個難以捉摸的笑容。

這一顆兩邊亂倒的牆頭小草真是好玩兒。

小團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緊緊扒住殷侍衣的胳膊,眼神傳達某種渴望。新爹爹你可厲害點啊,他不想被壞人做成人肉包子。

「抖什么?冷嗎?」殷侍衣問,一只手揚起大袖,遮住了他的腦袋。

小太子可憐巴巴,試圖提醒他現在是什么個情況,「爹爹,你看阿娘她……」

殷侍衣動作一頓,他抬起頭。

他沒有懷疑小太子的身份,不然孩子身上怎么會有他的氣息?

自然,他對琳琅的多年恨意也消除了大半。而剩下的一小半,在看到她被人挾持時,同樣是消失得干干凈凈。他甚至想到,這還是自己送上去給敵人折辱,心里的愧疚一下子由淡薄轉向濃烈,殷侍衣毫不猶豫地說,「化龍壇還你,把她還我!」

眾人麻木地看著那第一王朝至寶被這兩個男人當小玩具一樣拋來拋去,心說化龍壇也是很委屈了,它被修士們追逐了那么多年,頭一回遭人嫌棄。

折歡唇邊含笑,卻是冷的,「你說還就還,你說給就給,你當我太平青帝跟你玩過家家嗎?」

「你要什么?」殷侍衣皺眉。

「啊,要什么,這個問題問得好。」折歡擁著琳琅的肩膀,溫柔拂過她發間的桃瓣,細長的手指如碰珍寶,一根根地落下,輕輕摩挲著她臉龐,「魔尊大人,你覺得她值多少呢?」

小太子雙頰鼓鼓瞪他,阿娘是無價的!

殷侍衣察覺到了懷中小孩子的急躁,他反而顯得冷靜,重復問了一句,「你要什么。」

「其實也不多,畢竟我不是那么貪心的人。」折歡笑眯眯打了個響指,「我雖有化龍壇,卻沒有見過真正的升龍訣,不知能否——」

「啪!」

一片龍鱗猛地砸到了折歡的身上。

「給你了,人還來。」

小太子星星眼瞅著新爹爹。

他出手比父皇爹爹還要闊氣啊。

聖地眾人面面相覷,升龍訣比太平古國的傳說還要神秘,聽聞是記載了肉身成聖的秘密,由於出現的時間比上古還要遙遠,眾人只當是一則虛幻奇聞。

誰想到還真的有?

可就算是真的,這升龍訣也是一件不輸於化龍壇的天地至寶,就、就這么隨便的送人了?

眾人無比眼熱,卻也只能眼睜睜看那片龍鱗從折歡的胸膛一直滾落到衣擺。

至寶被如此對待,他們的呼吸都有點兒痛。

折歡嘴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意,依然是女修最喜歡的風流模樣,只是桃花眼里慢慢浮現出了一線冷光。

向來是他用天材地寶砸別人,第一回被別人砸了。

真是奇妙又有趣的感覺啊。

他側過臉,琳琅仍然目視前方,眼神冷淡,根本不看他。

「人家要用升龍訣來替你贖身,知道自己這么值錢,陛下一定高興壞了吧。」他雙指牽住了琳琅的下巴,迫使她轉過頭。眾人發現,這對男女的眼睛都極為漂亮,一個是桃花眼,一個是丹鳳眼,對望的時候有一種說不出的繾綣。

如果忽略他們之間的冷漠。

「陛下覺得我要不要換呢?嗯?」

折歡的口吻里多了一絲不易覺察的血腥。

這個男人曾經手握天下權柄,就算王朝敗落了也依然能攪動修真界一片腥風血雨。他過於自負,連帶自己也沒發現,琳琅在他心里的份量逐漸加重,從一開始的稍稍有興趣的暖床對象,到他需要付出代價才能得到的美人,以及眼下,他動了心思要娶回家的道侶。

偏偏有人對她虎視眈眈。

琳琅想著,火候差不多了。

該她登場了。

於是折歡看見這雙冰湖般的眼睛掠了下殷侍衣,慢慢暈開了溫軟的水波,「請……青帝成全。」

女人總是感動於一瞬間的付出,她也不例外。

琳琅的轉變並不突兀,她之前對殷侍衣冷言冷語,在眾人看來就是一種鬧別扭的情緒,現在殷侍衣願意為她退回化龍壇,甚至不惜付出升龍訣也要換她平安,任她鐵石心腸,也被男人揉成了一池春水。

殷侍衣心頭一跳。

都說因愛生恨,他原本就愛慕著這位「心狠手辣」的天魔女帝,若不是那次意外,他不會出走幽域,也許兩人現在已經是「琴瑟和鳴」的神仙眷侶了。他琢磨不透她,可是,難得見這人為自己服軟的一面,他就怎么也抑制不住那種瘋長的思念與渴望。

他始終忘不了這一枚令他傷令他痛的朱砂痣。

「好。」折歡滿臉笑意,「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作為君子,又怎能奪人所好呢?」他袖袍一卷,那片澄明的龍鱗就到了他手上,像是黑夜里的一抹明光,襯得他臉龐愈發溫潤如玉。與此同時,折歡也放開了琳琅。

琳琅有些怔忪,似乎不敢相信這個大魔頭這么快就松口了。

不過也就一個呼吸的時間,她恢復臉色,挺直了背脊,朝著父子倆走去。

四周的動亂還未結束,碎石亂飛,哀嚎聲依然此起彼伏。

可那男人抱著孩子,背脊挺拔,沉穩站著,就像是一座經冬不凋的千年大樹,給予最深厚的庇佑,好像在他身邊,什么危險都不復存在。這一點從小太子安穩的臉色就能看得出來。男人的眉眼一掃往日的陰霾,沉沉無亮的眼眸里像是擦洗過了一樣,重新透出了清澈的神彩。

難怪女主被他虐了千百遍依然待他如初戀,琳琅心道。

尤其對方為了遷就她,勉強著自己這十年來並不愛笑的性子,沖著她牽了牽嘴角,盡管弧度不顯,但他的確在做讓步。